天羡元年
被提了些难题,晏主一面帮他们解围,一面给送他们个高帽子,来年税收若是还不上涨,会收拾他们的就不止刘命长了。 这几个来回,她倒是摸清了恩威并施的道理。 地方官员述职完毕,便是户部尚书领两个侍郎一一陈述,与国库相关的东西,就算刘命长不提醒,她也是听得仔细。 姬和玉年纪轻轻,就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能在刘命长换三代还立于朝堂上,本就不是个简单的。晏主虽同他打过几次照面,但还算不上熟悉。 “恭禀陛下,至齐禄腊月初一,有耕地一千二百三十万顷。” 户部侍郎呈上土地簿,晏主粗略看着,姬玉和便在下面絮絮叨叨地念着。密密麻麻的字映入她眼中,倒是挺像她临摹的那副字,晏主思索着,心思已经没放在都是个十百千万的奏议表上了。 “人簿增十万三千一百零七册,死簿增四万九千七百二十八册。” 另一个侍郎将人口奏议表递上,晏主放下土地簿,这户部的簿子,都是数字呢。她眼睛看得有些花,还是粗粗看着,翻到云中时,死亡人数骤然上升,壮丁减少三十万余人。手指微微在此一顿,晏主不敢外露情绪,连忙翻页了。 “齐禄四年,国库收支簿,请陛下验查。” 说完,自行跪下,由两个侍郎奏上。 晏主倒不是很忐忑,国库有多少银子她自然有有数的,只是乍一看支出簿还是会被吓一跳,这去年并未打什么仗,三千万两的军事支出是怎么回事,工部、兵部怎么比户部占的额份都大了…… 她稳住手,去翻收入簿,嗯……倒也能接受那窟窿一般的支出了,只是这墨州二百万的税收确实看着有些寒碜啊…… 晏主默默向墨州刺史投去视线,看得他一抖,差点又要跪下。 “好好好!”晏主收回视线,连喝三声,不论如何,得先营造个国库很富有的表象。 群臣顿时松了口气,高呼万岁。 皇帝高兴了,姬玉和便从地上站起来了,恭恭敬敬地说:“禀陛下,去年农税较高,粮仓虽暂时充裕,但弃农从商者倍增,宜州地区人口流出最多。” 晏主微微挑眉,姬玉和还想着降税,这话是说给刘命长听的吧?北昱的税收,除了农税是以粮食上缴,其余都会换成白银,刘命长接连招兵买马,粮草时时都会备着,这税是不好降下来。可若是不降,从农者便会越来越少。 北昱虽门阀猖狂,寒门难出头,可底层庶民的流动却并未加以限制,工商农能自行选择,是当初开国皇帝许下的承诺。 晏主稍微侧了侧身子,看向刘命长,他靠着椅子好不惬意,似乎并未认真听着各部的回报。 “农乃国之重本,朕自然不忍苛税。”晏主琢磨了一下,才开口,刘命长的目光便移过来了,她下意识把腰都直了直。 姬玉和见她顿住,还想再引导一番,开口:“农者除却粮食,生计之道艰难……” “户部尚书。” 朝堂一时寂静,刘命长幽然开口,“此次朝会是列为官员述职,并非讨论政法之处,你若是有何想法,可上奏陛下,听候召见。别在此处,误了诸位的时间。” “……”姬玉和弯下腰,有些局促,不敢再多说。 晏主连忙打圆场,带着几分笑意开口:“两位爱卿都是为国为民,朕心甚慰。姬尚书,你的想法朕很感兴趣,待朝会结束后,朕再来与你详谈,可好?” 姬玉和将腰弯得更低,“是,多谢陛下厚爱,多谢刘阁首教导。” 晏主让他退下,接下来各官员倒没几个长话连篇的,只是一个比一个刁钻。 兵部要粮草,工部要银钱,吏部要修学堂,刑部要修牢房,礼部比较离谱,要重振玄学道术,差点让刘命长从椅子上站起来。 晏主将他们一一打发,总觉得自己不像个皇帝,像个和事佬,真正的皇帝在她脚下坐的很嚣张。 等官员们都汇报完毕,晏主跟着流程麻木地念起致辞。 “朕承祖业,授命于天,躬身于地……” 殿下皆是缄默的臣,晏主虽在朝堂之内,却不觉得自己坐拥江山。明明身居高位,却生出万般恐惧。恭敬得有些麻木的大臣们并不会抬头,即便是刘命长,在此时也站起来背对着她,站在九重高殿之上,她无端想到了刘命长曾说过的话。 [在内臣这条路上,您可就无法回头了。] “时维新春,五气原始,敬遵典礼,谨率臣僚……” [在此之前,我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永叶吉康,族风丕振,书香德馨,珠玑广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