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掌心是极为敏感的地方。
以往教导施黛画符时,江白砚被她无意中触碰过一次。
他回忆不起确切的感受,只记得当时的自己没忍住战栗。
在当下,手心被她有意挠过,酥痒越发真切。
遑论施黛低声唤了句“沉玉”。
手上的痒意漫延到耳尖,江白砚合拢五指。
之所以让施黛教他哄人,说到底,不过一时兴起。
无论面对君来客栈里的韩纵,亦或今日的白虎妖,她总有办法讨人欢喜。
看她与旁人谈笑风生,江白砚不由去想,施黛那样的笑眼,只凝在他一人身上就好了。
这个念头卑劣至极,他却难以抑制,故而半开玩笑说起自己不近人情。
江白砚知晓,以施黛的性情,定会教他哄他。
他没猜错。
可当真被她如此对待,江白砚竟失了神。
很难说清,施黛是不是故意。
她正静静坐在椅上,目光掠过他颊边,像忐忑,也像好奇。
察觉他的怔忪,施黛睫毛扑簌簌一动,笑出声来:“你真的……好怕痒啊。”
江白砚是她见过最怕痒的人。
哪怕只有蜻蜓点水的触碰,也足以让他轻微颤抖。
被她碰到尾鳍,他甚至——
惊觉又要想偏,施黛赶紧住脑。
“方才哄你的时候,是我分心。”
江白砚比她高出不少,施黛同他对视,需要抬起脖子。
一仰头,深黑的柔软碎发缕缕垂落,贴在额头和耳边,衬得面如羊脂白玉。
施黛说:“以后一定认真——特别认真。”
让人无法招架的语气。
江白砚垂下眼:“以后?”
“嗯,以后。”
施黛一笑,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晃:“哄你又不是今日限定。”
指尖微不可察蜷了蜷。
江白砚轻勾嘴角:“多谢。”
“打住!”
施黛双手比叉:“禁止‘多谢’和‘无碍’。”
江白砚从前对她过分客气,“多谢施小姐”几乎成了口头禅,现在把“施小姐”这个称呼摘掉,前面的道谢仍旧根深蒂固。
她发过热病,十分怕冷,出门时,穿着件毛绒绒的雪色兔毛斗篷。
因为梳的是交心髻,乌发盘起,像只翘起耳朵的白兔子。
和这个略显幼稚的动作很搭。
被施黛这样一搅和,话题移开,气氛总算不那么古怪。
江白砚不动声色,手掌握成拳,指腹拂过被她触碰的地方:“好。”
他沉默一阵,忽然问:“你想要精通厨艺、浣衣、净屋、女红、武艺的意中人?”
为了缓解心中蠢蠢欲动的思潮,施黛正在喝茶。
热茶入口,尚未来得及咽下,她险而又险地没被呛到。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江白砚居然把条件记得这么清楚?
“什么?”
施黛轻咳几下:“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些要求太苛刻,当不得真的。”
江白砚不知在想什么,眸色静谧沉沉。
“再说,喜欢别人又不是科举考试,哪有固定答案一个一个去填。遇上后觉得对眼缘,自然而然就喜欢了。”
施黛随口道:“不过,会做家务挺好的,不娇气。”
所以她对大多数世家子弟没兴趣。
公子哥们从小娇生惯养,比她更细皮嫩肉,和他们相处,施黛觉得不自在。
她以前忙于学业和打工,偶尔为生计发愁,其实是吃过苦头的,闲不下来。
与其跟着世家子们斗蛐蛐打马球,施黛更喜欢待在镇厄司里,和朋友们一起办案捉妖。
江白砚:“对眼缘?”
他语气漫不经心,似是随意一提。
施黛:“这个……我真说不清楚了。”
她对这方面的问题十足生涩,面对江白砚,更是生了没来由的紧张。
施黛说罢笑笑:“而且,就算我喜欢他,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啊。八字没一撇的事。”
江白砚想,不会。
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施黛。
与此同时,他又心觉好奇:“若他对你无意,你当如何?”
施黛斩钉截铁:“当然是不喜欢他了。”
她没什么执念,或是说,有很深的执念。
在施黛看来,情感需要双方共同的付出,彼此有来有往,相互扶持。
如果对方只把她看作可有可无的角色,给不了她渴求的爱意,她必定当断则断,没闲工夫死死吊在一棵树上。
施黛不会强求,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江白砚笑:“倒是豁达。”
“说起这个,”施黛托起腮帮,“你呢?”
心口隐秘地揪了揪。
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江白砚:“不清楚。”
准确来说,他连何为“喜欢”都不甚明了。
过去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日日夜夜唯有疼痛相伴,江白砚对痛意生出不可自拔的瘾。
后来邪修将他视作一把锋利的剑,令他渐渐习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