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 193 章
似乎是注意到目光, 老太太停了舀汤匙的动作,她抬起头,有些年迈的目光落在窗棂处, 两厢目光相对,倏忽的咧嘴笑了笑。 “是杏花啊。” 这一道声音有些低,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往日里,阿奶的这道声音像是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令人暖呼呼的,只是不知为何, 今日的这一道声音却好像带着潮气,湿腻腻的, 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阿奶。” 杏花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胡思乱想丢了出去,转了个身,抬脚进了灶房。 “好香啊,阿奶你做了什么?我也来尝尝。” 杏花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还不待她拿起筷子有动作, 只听一声暴戾的声音在耳边绽开。 “别动!”说话的是老太太阮彩凤。 老太太犹带怒气, 眼睛好似都红了一刻, 杏花怔楞了下, 有些手脚无措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瞅着老太太, 嗫嚅的喊了一声。 “阿奶——” 老太太掩饰的扯了扯嘴角, 想要勾一道笑意, 只是那张上了年纪的脸少了肉的充盈, 干瘪的面皮挂在脸上,皱巴巴,又带着老人家暗沉的褐斑。 这样暴怒后的一笑,不见慈爱,倒是添了分狰狞和诡谲。 “杏花啊,是阿奶太大声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杏花讷讷的点了下头。 这样的阿奶,她觉得好陌生。 老太太走了过来,拉起杏花的手拍了拍,温声道,“是阿奶的不对,这肉啊,阿奶在里头搁了宝安堂的药,是专门给阿奶调身体用的,杏花莫要吃。” 听到这话,杏花哪里还顾得上计较阿奶刚刚那一道声音吓到自己了,当即搀扶住老太太,一双杏眼在老太太身上上下的看着,担忧好似要从眼里淌出来。 “宝安堂的药?” “阿奶,你哪里不舒坦吗?” “没事没事,年纪大了,总是有这里那里的不舒坦。” 老太太瞧了杏花的眼睛好一会儿,着迷于那年轻又水汪汪的眸光,在杏花又一声催促的阿奶中,回过了神来。 她拍了拍孙女儿的手,轻声安抚,道。 “好了好了,阿奶没事,你去屋里歇歇吧,这几天生意好,我们杏花都累坏了。” 说着话,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看着杏花的脸蛋,又伸手摸了摸。 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明媚日光下,一个是粗糙带着褐斑的老人手,一个是十七八岁女郎充盈朝气的脸,白皙稚嫩又光滑,两相对比,视觉冲击格外的大。 瞧着这一幕,那浑浊的眼睛又是一顿。 ……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杏花回了屋,透过窗棂,她瞧向灶房的方向。 那厢,老太太重新坐回了杌凳上,她低垂着头,露出那落了霜雪色的发顶,那目光好似在打量着自己的这一双手。 片刻后,她起了身,掀开锅盖,又往碗里添了些热乎乎的肉汤。 接着,灶房里充盈着老太太大口大口吃肉的声音,随着汤匙的舀动,油星子在汤药里头翻动。 杏花眼里有担忧闪过,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阿奶是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刚刚她拉着我的手,那手是有些冷冰冰的。” …… 宝安堂。 “什么,我阿奶买的是紫河车。”杏花有些震惊,“这这,我阿奶是得了什么病,作甚要吃这紫河车。” 郑老大夫抚了抚,也是有些意外。 “这……实际上,你阿奶上宝安堂时,我给她把脉了,她身子硬朗,倒是没有什么毛病。” “不过,她让我给她开些滋补的药,又说自己面皮老了些,每日瞧着铜镜,心情很是低落,她又听说紫河车是贵妇人吃的一剂良方,磨着我给她开了一些。” 郑老大夫摇了摇头。 紫河车,经书中记载,其乃是儿孕胎中,脐于母,胎系母脊,受母之荫,父精母血,相合而成。 虽后天之形,实得先天之气,显然非他金石草木之类所比。其滋补之功极重,久服耳聪目明,须发乌黑,有延年益寿的功效。① 那样的一剂药可不便宜! 这样的行事,倒是和阮家大妹子以往那踏实过日子的心思大不一样。 他狐疑的瞧了杏花一眼。 或是——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杏花阿奶这是,梅开二度了? 郑老大夫心中悄悄的八卦着,碍于自己一贯的形象,他也不好多嘴过问,只抚了抚了须,偷偷又觑了一眼杏花。 杏花没有注意,她告别郑老大夫后,心里想着事,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远远的,杏花瞧见她阿奶,她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说话,看那面容,两人谈得颇为愉快,末了,那妇人给了她阿奶一个竹篓子,笑眯眯模样,她阿奶接过,另一只手给了妇人银子。 杏花的脚步顿了顿。 这妇人她认得,那是她们这一片的稳婆。 ……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白色的烟气带着暖人的温度徐徐腾空,烟火气息,有米粥的香味,也有肉馥郁的香气。 …… 鹿鸣宴热热闹闹的过去了,陆陆续续有学子返乡,得意的,失意的,渡口的船只往来不断,秋日的风,带着萧瑟又清冷的气息吹来。 顾昭一行人也准备回靖州城了,打算这夜过完,一早便出发。 是夜,夜色一点点漫上,天畔挂一轮残月。 随着学子的归乡,多福客栈有些安静,亥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客栈这一片的屋舍已经吹了灯烛,只屋檐的四角处挂一红色的灯笼串,秋风一吹,轻轻摇摆。 数道黑雾游弋而来,最后在客栈的门口停住,忽上忽下,似有踌躇之色。 客栈里,顾昭感觉到鬼炁,原先已经歇下的眼睛突然睁开,她起身坐了起来,眼里有诧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