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横滨·二

织田作之助伸手接住女孩扑过来的身体，顺势朝她手里的书望去。 那应该是一本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摘抄和灵感碎片，还有一些小孩的涂鸦。这样的笔记本他还有五六本，但大多被烧毁在当时借住的房子里了，就连这本上面也满是焦黑的痕迹。 咲乐小心翼翼地捧着书，生怕它散架了，而后又从夹层中抽出了一张纸，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这个好漂亮！是织田作画的吗？” 那是一副画风童稚、但笔触很成熟的插画。水粉纸上还保存着油画凹凸不平的纹路，背景是深蓝色的海与天，可爱的小美人鱼公主抱着月亮，唇角弯弯，沉沉睡入一场好梦之中。 【“送给我的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诧异，【“很好看。只是，为什么是美人鱼？”】 【“抱歉抱歉，因为当时爱丽丝在读童话故事，结果一不小心就画跑题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合十双手，指尖抵在唇畔，清澈的眼神带笑，很是期待地望着他：【“这个就当作礼物吧，提前庆祝织田先生第一本小说诞生。”】 【“好。”】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我会收好的。”】 他并不注重外物，挣得的工资只留下最低限度的生活费，剩下都交给了寄养孩子们的咖喱店老板手里。 租住的地方条件极差，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房东留下的工龄二十年的冰箱，一启动半夜就会轰隆隆响。 一览无遗的简陋房间里，唯有一面整整齐齐的书架惹人注目。其中有手稿和淘来的旧书，每一本都翻阅过无数次，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又多了一幅画。 只是他怕弄脏，不敢时常翻来看看，便用塑封袋密封好，夹在了其中一本手稿里。想看的时候也并不翻开，只需要轻轻摩挲过手稿的封皮，每一笔都牢牢记下的画便出现在了脑海中。 …… 他沉默得太久了，怀中的咲乐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袖，“织田作，织田作，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织田作之助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抱歉，咲乐，这个能先借给我吗？”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跑回到了屋子里。 织田作之助将手稿紧紧合上，站起身，看向了咲乐指的方向。 篱笆外的小路上，的确有两个人影在朝这边走来。一人穿着淡红棕色西装，鼻梁上挂着眼镜。 另一人穿着长长的沙色风衣，风吹过他空落落的怀抱，蔓向长空。 …… …… lupin酒吧还亮着灯，坂口安吾晕晕乎乎地醒来，大脑忽然惊醒，惊悚地翻开手机，看见没有未接来电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梦到被种田长官连环夺命call叫去加班，醒来后想起堆积到明天的工作，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哪个更可怕。 被吓出一身冷汗，醉意倒是醒了大半。坂口安吾看了眼时间，摸索把眼镜架回鼻梁上，跟老板问道：“织田作先生已经回去了吗？” “还没，织田先生刚出去打了个电话，外套还在这里呢。” 老板慢慢停下擦酒杯的手，回忆道：“不过确实出去了很久，该不会把外套忘了吧？” 坂口安吾整理了一下西装，跟老板告辞，拿上外套出去找人。 差不多拐个弯的功夫，他就见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同样眼熟。 他脚步一顿，没再往前走去。 …… “不进去喝一杯吗？安吾也在里面。” 织田作之助问。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目光在lupin亮着的招牌上停驻。 片刻后，他回过神，故意拖长声音道，“看见睡着的安吾的话，我会忍不住在他脸上画乌龟的。”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情景，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会儿，赞同地点点头。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再度安静下去。 白日的温度褪去后，微凉的夜风穿堂弄巷，拂开了太宰治额前的碎发。 他忽然向后两步，退离了路灯的范围，抬头望去，喃喃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失望：“今天没有月亮呢。”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有哦。”太宰治短促地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眉眼弯成笑意盈盈的弧度，声音很轻地回答道：“如果我能自杀成功的话，那一定是个有月亮的夜晚。” 他唇畔微扬，垂眸时神色柔和，偏偏深色的瞳孔微微黯淡，以至于让人分不清他是发自内心这样认为，还是在开玩笑。 “织田作。” 他呢喃般的、迷茫的声音散在风里，“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还留了东西。 最后的异能力融进了这座城市里，明明这里留给他的只有痛苦和伤害的回忆。 还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太宰治曾无数次猜测公野睦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 时间暂停？长生不老？控制精神？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自贫民窟长大、又被前代囚禁在地下牢狱的少年，怎么可能懂那么多东西？ 除了演技外，堪称滴水不漏的文书和成熟的工作能力、与人交往时的礼节与技巧、甚至连说话的腔调都在昭示他的异常。 这一点，他和森鸥外都猜到了，却从没明说。 对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来说，一个得力属下总比一个敌人划算。就算此人来历不明又如何，只要能为港口黑手党创造利益，他就会实行最优解法。 可对当时的太宰治来说，只是觉得不说破会更有趣一点而已。 闲极无聊时，他便把这当成打发时间的小游戏，胡乱猜测，又一一反驳。有时驳倒自己会开心，有时候会生闷气，总的来说就是较劲般的跟自己过不去。 每当他情绪不对的时候，当事人总会敏锐地注意到他。 刚开始眼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