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客栈(下)
r> 韩令拿到那本书时,正是八月十四,郑语根据那本书的方位找到了韩令,却无法看清他身处的局势。 一直到第二日,八月十五,郑语才终于使用“天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韩令。 那本《澧川以南花草通论》,郑语手中的,是付梓前的手稿。韩令拥有的,则是世上最后一本未被销毁的书。因此,韩令在书页上留下的每一个字,都会原封不动地出现在郑语的书上。 以那本书为基点,郑语发动“天演”,为韩令指路。 她看得见过去,看得到未来,唯独不能看到正在流淌的“现在”。 一个人身上如何承受得住三千年前的过去,和八千年后的未来?韩令看着她,心想,或许正是因为上天垂怜,才夺去了她的视力,要她看不见当下。因为双目失明,她才能够洞悉一切。 他被自己的想法刺痛了,不由得恼恨起来。 没有一种苦难是会让人变强的。郑语的坚强勇敢,不是因为加诸于她的磨难,而是因为她自己有一颗坚强勇敢的心,有苦痛面前百折不挠的意志。倘若将郑语的成就归功于遭遇的苦难,这不仅是一种傲慢,更是对郑语的亵渎。 韩令心里百转千回,想要向郑语道歉,又怕说出来会伤害她。 他推着轮椅,又轧过一丛坚硬的阿佑藤。轮椅颠簸了一下,郑语轻轻抬起手来,示意韩令停下。 韩令便将轮椅稳稳停住,走到郑语面前。 他们二人,一个是被全武林通缉的重犯,一个是缺乏自保能力的残疾人,如今搭伴前行,倒是般配。韩令使用面具混过城门后,处于谨慎,两人选择走岩城外的郊野出秦州。 秦州物产丰富,野外的藤蔓也长得结实。郑语微微弯下腰,拾起一根阿佑藤,从袖中滑出一柄小刀,比着藤蔓的位置。 “韩令,”她没有抬头,问,“你知道阿佑藤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她的头发高高挽着髻,发髻下扎了一条蓝色的头巾,如今就飘在韩令面前,如同韩令摇荡的心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韩令清清嗓子:“前朝有僧人澹台阿佑,在水边见到一只被捆住脚的仙鹤。阿佑不忍见仙鹤死去,便与渔夫商议,以毕生积蓄买下仙鹤。 “阿佑将仙鹤安置在寺院后庭,任其自有饮水进食。仙鹤似有灵智,从未杀生,饮食与阿佑一般,只是茹素。 “半月后,阿佑来到后庭,却见往常仙鹤所在处,仅留数根羽毛,与一个女婴。 “女婴幼小,尚要喝奶。阿佑见此,便知佛祖有意考验。他立时还俗,带着女婴下山,来到杜梨村。村中坑洼遍布、藤蔓横生,阿佑便砍断拦路的墨绿藤蔓,编成器皿,以此谋生,供养女婴成人。 “僧人阿佑自小脸上有胎记,黑红相间,十分骇人。但其为人坚强勇毅,不为世俗折腰。藤上亦有黑红色的斑点,好似随意洒在坚硬的藤蔓之上。杜梨村人感念阿佑慈悲,故为藤蔓命名为‘阿佑藤’。” 他说话的当儿,郑语已经割下了半条阿佑藤。 “阿佑是个聪慧的僧人,若非天降仙鹤,要他断了成佛的路,他本是有望成佛的。其成佛之路不通,此为“苦”。经此挫折,却仍选择善待女婴,这是他的‘善’。 “阿佑身在火宅而心向净土,因此才能名扬四海、 “韩令,你我皆是阿佑,苦痛并未成就我们,但向善可以。” 天色已晚,四野风声大作。二人无言前行了一段,寻到了一个小村落。 村落虽小,家家户户倒都点着灯,看上去也是一片温馨和睦。只是村里灯火通明,却不闻什么声音。 韩令推着郑语走进村庄,主动上前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户主并未应声。韩令等了一会,伸出手准备再次敲门。 他的手刚伸到半空,郑语忽然喊了一声:“韩令,右边!” 韩令闻言,迅速向右边躲去。 电光火石间,一把长枪穿破木门,直逼韩令而来。韩令躲得极快,仍被枪锋的气势打出了淤青。 见一击不中,门后的人一脚踢开大门,手中的枪向着韩令的方向一撤,一刺,气势逼人。 这一刺,并非要娶他的性命,而是要探他的虚实。 这女子武功高强,不亚于武林大会上挑衅的壮汉。韩令心里有了计算,脚下快退几步,闪过女子的刺击。 借此机会,韩令看到了屋里许多被捆住,塞住嘴的人。 山贼劫舍! “左。”郑语的口中已经渗出丝丝鲜血,是“天演”的副作用。她擦掉血液,喊道,“攻她下盘!” 韩令依言踢过去,果真将女子踢退几步。女子膝盖受创,加之手持长兵,便不与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