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

沈知予一点也不习惯这样直白的夸赞，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既跟了我，就没有什么配不上的。”

孟熙一言不发，自觉充当了替沈知予撑腰的工具人角色。替阿福把脉之后，一通煎药针灸流程下来，顿时退烧了，睡觉也安分了不少。

青娘不顾沈知予阻拦，当即便跪下了：“沈掌柜，您不仅给我吃食和活计，还替阿福医治。如此大恩无以为报，青娘愿意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也甘愿！”

沈知予哭笑不得：“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了？你可是我店里的元老，多费点心思也是应该的。”

她见到青娘绣样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并非普通人，而是充满了艺术创造力和执行力的天才。虽然只是寻常花鸟，却不同于当下时兴的大红大紫艳丽风格，别有一番清秀淡雅、活灵活现。

她身在侯府，奢华享受虽不算是流水不绝，到底也是见过一些。一比较便知青娘并非那种一味模仿别人、落入窠臼的寻常人，只要细心培养发展，一定能成为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为此多花些功夫，沈知予觉得值得。

诸位娘子从屋子里取出自己这三天日夜不眠才创造出的成衣，期待着能被选中。

“听说了吗？沈掌柜专门给青娘家的阿福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把脉！才过了两刻钟，阿福的病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掌柜能请到太医院的人？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看来她来头不小啊。”

“我听青娘说，沈掌柜是成乐侯府的嫡女！跟皇上都沾亲带故的呢！”

“天呐！这样的人物居然还会到咱们这儿招人啊！”

沈知予听见娘子们的窃窃私语，心中十分满意。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借了一番太医院和成乐侯府的名头，给她自己镀了一层金。

她环视一圈，开口道：“我能看到，诸位为自己的作品都付出了十成十的心血，但是非常遗憾资金有限，我们只能招十名绣娘。评选即将开始，虽然我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是最终作为评选人的并不是我。”

众人哗然。评选居然不是由沈掌柜亲自操刀吗？

沈知予接着道：“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上。由你们自己来选出谁能胜任这份工作。”

有人问：“这样怎么保证公平？要是所有人都投自己相熟的人怎么办？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选的是谁，没选中的人之后在这里要怎么相处？”

沈知予道：“很好，所以我们需要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选了谁。每个人都会领到三张字条，在上面写上自己认为最有资格被选上的人，然后依次全部交给我。你们只需要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就好，我会替你们保密。”

还有这等新奇的操作？诸位娘子闻所未闻，但既然自己能参与，自然是充满了干劲。

她们细细观摩彼此的作品，品评其剪裁、做工、花样、针法，互相交流，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然后珍而重之地在小纸条上写上名字，交到沈知予手里。

票数统计出炉之后，前十名中，青娘、檀娘赫然在列。

青娘的入选可以说是毫无异议，她的作品几乎无可挑剔，甚至可以放到最时兴的布庄去售卖；但檀娘的作品就有人不服了。

那人问道：“檀娘的作品明显不如我，凭什么她能入选？”

沈知予将两件衣服摆在一起比较，确实檀娘的作品略逊一筹。

沈知予问：“你认为评选的标准是什么？仅仅是成衣的品质本身吗？”

那人理所当然：“不应该如此吗？”

沈知予转头看向人群：“有没有投了檀娘的人愿意解释解释，你为何投了她？”

青娘怯怯地上前一步，努力道：“我希望檀娘跟我一起工作。她总是悉心照顾每一个人，跟她在一起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有不少人都纷纷点头。

沈知予说：“评判的标准并非是成衣是否精致美丽，而是人心。若一个人都不能让自己的邻居喜爱，要如何赢得素昧平生的客人的喜爱？刺绣技术知识其中一部分而已，人的品质和品格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那人似乎觉得难堪，讪讪离开了。

檀娘似是泪盈满眶。

她望着沈知予：“沈掌柜！是我冒犯了！妾身不该说您是骗子，是妾身有眼不识泰山！”

沈知予道：“误会说开了就好，从此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多人选你，是敬你、爱你，从此以后还要多发挥表率作用才是。”

檀娘自是羞愧点头，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