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的契约
。 秦月琅接过酒杯,单手抱琴起身,向场众位神颔首。 戴安娜知道秦月琅无意续曲,便也起来,和她并肩走下台阶。 她们经过厄洛斯时,秦月琅微有失神,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这位爱神,在他那绝艳的美貌中,饮下了手中的酒。 酒液入喉,温热如血。 酒神的美酒易醉人,秦月琅伴着身体的浮热入睡,灵魂也恍惚。 眼前光怪陆离,一时是一对蓝似湖水的眼,一时是一只翱翔的雄鹰,一时是一篓打翻的黑子…… 模模糊糊地,湖水泛滥,要把人淹没,鹰爪踩向她的肩,黑子从她头顶倒下,滑入衣领,沿着身体…… 秦月琅逃往圣境,扑入山坡上的草毯。 月光之下,她仍不能清醒,但她本能地抽出了自己和恶魔伊特莱根的契约。 仔细看着契约,前面的内容并没有变化,但她一眼看到最下面的签名—— 路西法·晨星? 她来不及想,撑着摇晃的视线,再看向契约中间:路西法·晨星以一个大公之位和伊特莱根交换秦月琅死后一个小时的灵魂。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契约变更,她更加头痛欲裂,随手把契约丢到一边。 这痛其实诡异,既像要夺走她的神智,也像要在她的灵魂上砸个洞,好放什么东西进去——可她的灵魂大概无懈可击,因此被不停纠缠。 天昏昏,地暗暗,天渺渺,地茫茫。 明月群山之景在融化的边缘,就在那模糊的边缘中,走出一道白袍流光的身影。 祂银发如绸,美丽至极,也神圣至极。 意识到秩序领主纳布的到来,秦月琅却无法多做思考,比如推测祂之前去做了什么,她身上的秩序之力为什么相对沉寂,比如揣度祂又为何在这个夜晚造访…… 她只是晃神地站起来,满月开始缺角,山体一层层矮下去,草变成很软,像站在厚厚的积雪上。 她要陷进去,她要陷—— ——嗯? 她没有陷进去。 天地混茫,纳布握住了她的手,她悬在融化的月光山色中,被神握住的灵魂一角,传来清凉的触碰。但感知突然游离开,那诡异的疼痛似乎从中作祟—— 好烫! 从微冷到滚烫是瞬间的变化,她本能地试图挣开,但纳布握得太紧,她根本无力摆脱。 灼痛仍在持续,像炮烙的酷刑。 秦月琅对上祂的眼睛,天空的广阔和崇高把她笼罩,此时她就是凡鸟,永远飞不到天的尽头。 “领主……请放开我。” 纳布还未回答,那张恶魔契约晃悠悠地飘到秦月琅眼前,还没等她收起来,纳布就夹住了那卷薄薄的卷轴。 祂半低着眼,宏阔的目光在纸上一扫而过。 祂还是放开了秦月琅的手。 可她并不能放松,她感觉到祂身上的秩序之力狂乱,如同风暴肆虐,向内向外任意破坏。 祂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卷轴,祂的手在颤抖,似在竭尽全力违背本能—— 祂撕掉了契约。 契约碎片如雪落下,隔着那可怕的雪,即便疼痛缠身,秦月琅也顿时清醒。那双属于至高、无比神圣的眼睛紧锁她身上,那片蓝框定最无情的秩序——也深藏最颠狂的混乱。 普罗米修斯曾对纳布所说的话,她早都没有印象,但她想起一个词:堕落。 祂说:“汝拒绝厄洛斯所司之爱,由此而痛。” ……原来是这样吗? 秦月琅不想再与纳布对视,但她此时不敢多做动作,哪怕是稍稍移开眼神。 她问得谨慎:“那我该怎么解决?” 纳布靠近了她一些:“汝为何不接受?” 秦月琅蹙眉想着,她只是代理爱神,又不是真要去当爱神? “秩序不可替汝承受此爱……” 祂最终到来她咫尺之前,秩序的风暴短暂平歇,神明以这样接近的距离,注视着她不安宁的灵魂。祂慢慢抬起手,以近于惩戒的仁慈,以汤镬的冰冷——抚上她的脸。 “但汝若有此愿,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