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
行了一个时辰,伏贞昏昏欲睡,只斜靠在软榻上休憩。 正迷糊间,突然听到小孩急急地叫声。 “庚伯,你快停下!快停下!” 她被孩子的吵声惊醒,却见世瑜急急迈过她,要下马车去。 “哎呀!那小娃娃快要被打死了!” 他大呼小叫,伏贞顺马车窗一看,却两个男子在一湖边抽打一个孩子,拉着世瑜的手也不由放松开了。 少年找准时机,跳下马车,直跑到几人面前,大声呵斥:“快些住手,你们要打死人了!” 见他衣着华丽,想来是哪家的贵公子,打人者不敢得罪,停下手来躬腰笑道:“小郎君不知道,这小贼已偷了我家不少鱼,前几次便放过了他,这次又被抓住,主母吩咐要好好收拾收拾。” 世瑜那小眉毛蹙得紧紧的,俨然是大人样,做贼偷盗不好,可也不至于要打死一条人命。 再看地上那孩子,蓬头垢面,头发一缕缕地粘着,只着一身缝满补丁的黑布衣,他脚上的草鞋因刚才躲避鞭子时蹭掉了,露出来的脚趾头流着血,而脚上的黑泥混在一处,实在脏污。 疼痛让他蜷缩着身子,可手里还是紧紧捏着什么东西,世瑜走近一看,才见是个烤糊的鱼头。 他已饿极,这时候还在啃咬着。 “他偷的鱼值多少钱,权当我买了。” 那奴仆摇摇头,又笑:“这得要问问我们主母去。” 说着,一人正要返身回去,却见地上那人突然坐直身子,指着旁边的湖水骂道:“你放屁!这湖可是你家开的?湖水可是你家倒的?湖中鱼儿可是你家养的?凭什么说它是你家的湖,凭什么说是我偷你家的鱼?” “这是老百姓的湖,是天下人的湖!” 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倒让世瑜有些吃惊。 他往旁边看去,右有一湖,湖水清澈,并不是人工开凿的。 这该是自然的馈赠。 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只是两只捏紧的小拳头暴露了他的不安。 看足戏的伏贞示意庚伯过去解决,老车夫掏出银两终于摆平两个奴仆。 伏贞正要上马车,又见小孩跑过来,朝她要了一点碎银子。 他把碎银子放在那小孩身旁,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只是上了马车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直到马车拐弯,再不见后方风景,那屁股才安定下来。 原本活跃的小孩自经了这事后一直闷闷不乐,低垂着头,伏贞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问他想些什么。 世瑜终于抬头,问她:“嫂子可知道我们方才经过那湖,可是别家人挖的?” 伏贞一想,摇摇头:“我小时曾来过这里,那时它无人占有,城中孩子常来这里玩水,渔夫也会来此捕捞,妇人亦会来此取水洗衣,湖不大,可承载着很多的人快乐。” “那……那奴仆怎么会说那湖是他家的?” 这个问题……真是太难回答了啊! 总不能说这是皇帝陛下下旨允许的吧! 赵氏皇族南渡,受了不少大族拥护,他总要给点别人什么吧,不然谁肯拥护他? 如今所入眼帘之处,哪处不是别人的山,哪处不是别人的水。 可这山山水水又怎么会成了豪门大户的囊中物了呢? 她突然想起,伏家未败前,亦是在南边的宣州有田万顷,田园膏腴,含带三山,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谁,这些山水又落到何人手中。 伏贞摸摸孩子的头,头一次沉默。他还小,不知道穷苦的老百姓是怎么在豪门的残羹剩饭中找活路。 南齐皆以地称“王”,一直在复定河以南居住的豪门世族掠夺土地,占山封水,圈地而居。 在山水之中建别墅、设果园、开渔业、田中有稻、莲遍地,麦、粟、胡麻吃用不尽。 无地之人要么流亡更南的地方,要么在庄园过活,一张卖身契买断了他们一辈子,流尽最后一滴血汗也多吃不了一颗好米。 一生都在当牛做马,所生下的孩子绝不是新生的希望,而是人生痛苦的重复。 她和赵琛,与这些人并无差别。 再想起赵琛,伏贞肃了脸色,他一心想在永安立下自己的根基,可却不知天高地厚。 世家占据土地,富商大贾放贷兼并土地,豪绅争豪斗富,骄奢淫逸,藐视皇族,他若要想在永安有立足之地,难如登天。 永安这片土地自然要要,可现在绝不是时候,如今世家正盛,他们贸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