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
br> “宇文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宇文汲,到这份上了,你还在这儿惺惺作态,你想在我口中听到什么,我密谋多年,我居心叵测,我意图颠覆朝纲,我打算上那至尊之位坐一坐?哈哈,也罢,也罢,随你怎么想,我无所谓。你也不要想拿邢王府威胁我,这是他们的命,命不好,合该受着。” “倒没想到你是这般心狠肠冷之人。” “哼——不及你那宝贝儿子心冷。那徐大娘子,李府的二少夫人同他无冤无仇,不过偶尔撞见他同家公李德豫密商,就生生折了性命。小小年纪,杀伐如斯,纤纤女流都不放过,臣弟自愧不如。” 陡然被揭了案底,皇长子宇文晖有些恼羞成怒,他抢白道:“你胡说,现在自己不成事了,就可着劲往我身上泼脏水。阿耶,你可要相信儿臣,儿臣先前都是被贼人蒙蔽,走了错路,儿臣向您请罪,求您重重责罚,可借儿臣十万个胆子,儿臣也断断不敢杀人啊。” 算不算险中生了急智?平日在父亲面前笨嘴拙舌的皇长子,居然也有滔滔不绝,巧舌如簧的一天。 “皇长子殿下,臣有没有冤枉你,不重要。”宇文漱不紧不慢道,“那徐家娘子同我没什么瓜葛,倒是于你父皇极为重要,她父亲是御史大夫徐庆业,手下管着御史台,捏的是言官之笔,述的是天下悠悠之口,你说,如果让徐庆业知晓了女儿身亡的真相,言官的唾沫星子,你们父子二人可受得了?” “你说我没有证据?李德豫是不是目击人,你说他那副老骨头能扛得住几下审问?退一万步说,少夫人的尸身,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当年没有让仵作验尸,实则是自堕还是他杀,只消一验,一目了然。” “再者,你贵人多忘事,臣这个为你善后的叔叔,可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冬天,您被明怀太子接入京消寒。岂料不学好,臣即稍稍引诱,您便染上了赌瘾。” “后来,您丢了金骰子,找寻一月有余不得,来寻臣替你再制一个,是也不是?嗯?臣没记错的话,丢失金骰子的时间,正是徐娘子传言堕井那几日,哼——巧合一多,定有蹊跷,不若呈请大理寺开棺验尸,臣没料错的话,那金骰子,就藏在徐娘子身上某处。” 宇文汲想到了殷恪方才在阶前提起的旧案,心中已猜到了大半。 “如晦,你说的旧案,是不是就是徐家娘子遇害案。” 殷恪神情端肃:“启禀陛下,正是,据服侍徐娘子入殓的侍女口供,在徐娘子的手中,发现了一枚金骰子,从形制上看,与今日所现骰子,应属一类。” “这事缇营卫知道就罢了,不必更多人知晓。”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宇文汲的安排,“我最最可亲的皇兄,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自己身败名裂了,还会为你的儿子缄默吗?罄竹难书,终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 宇文漱拊掌大笑,满眼快意地盯着宇文汲,“早在两年前,我就写下密信,详细记述下了徐娘子遇害案一事,一旦遭遇不测,密信会贴满上京的街头巷尾,眼下,我迟迟未归,我那怕事没主见的手下,恐怕已然将密信送呈徐庆业案上了。” “水涨川溢,宇文汲,你即使辖得住缇营卫、刑部和大理寺,你堵不住天下人之口,何况是这样仗势欺人,草芥人命的事?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真的好奇,到这份上了,你保不保得住你的儿子?” “阿耶,阿耶,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闻听父皇可能都保不住他,宇文晖才真真感觉到了恐惧,半载优渥的生活,已然他习惯于高高在上,从未想过,云端也有跌落下来的一天。 他连滚带爬地爬至宇文汲脚下,死死扯住宇文汲龙服的下摆,人抖如筛糠,如濒死之人,发出声声哀求。“儿子真的不想死,儿子不能死,我死了,我阿娘怎么办,她怎么活?” 他忽然想起李家那位二少夫人临死前的眼神,那是怎样绝望哀求的眼神啊,一个柔弱的闺秀,在生死关头,迸发了多么大的勇气,才同一个健壮的男子殊死相搏,她抓伤了他手下的臂膀,留下了道道血痕,最终还是力竭,被狠狠地掼到了井中。最后一瞬,她就这么望着他,望着他,带着十分哀伤和痛恨,不,那不仅仅是痛恨,那是诅咒,成为了困扰他整整两年的梦魇。 宇文汲此刻是真真对自己的不肖子失望透顶,他抬脚狠踹了宇文晖一脚:“哭丧什么,你爹我还没死!” 他发现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一个攸关性命的关键之事。 他抬手,拿起放在案上的金骰子,仔细凝神,镶嵌其间的红宝石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再价值连城的宝贝,皇宫中都成堆成堆的垒,不稀罕,更不值当他那个出手阔绰的儿子随身携带,丢了还巴巴让人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