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党
> 她双手不由自主攥成拳,呵,殷恪和她的一线生机,眼下全赖宇文汲须臾间的判断,不可谓不讽刺。 她环顾四周,没有旁人,只有枯黄的干草垛,这是重刑犯的待遇。她慢慢躺回干草上,闭目养身,默默告诫自己,能睡就睡吧,明日,看来是场恶战。 晨光熹微之时,有脚步声传来。 长乐闻声而起,呼了一口气,端正而坐。管他是人是鬼,没什么好怕的。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走得不快,甚至有些迟滞。听着,像是长久卧床堪堪清醒之人。 “妹妹。一夜睡得可安稳?” 来的是宇文汲。 她抬头,直视,毫无怯色。 “还不错,起码安静。” “我就喜欢妹妹的达观,比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儿,稳重多了。到底是父皇会教养孩子啊,他亲自抚养的明怀太子,还有你,都是人中龙凤。” 长乐冷笑,“哪有被铁链捆住的人中龙凤,皇兄过谦了。” 宇文汲席地而坐,淡淡一笑,并不恼。“妹妹,知道为兄是何时怀疑你的吗?” 长乐故作疑惑,“怀疑我什么?” “谋朝篡位啊。” 长乐眼睛瞪得圆圆的,甚是无辜:“我嘛?凭什么?” “凭‘帝传七世,女主天下’的预言。还凭你,每次都置身事外的好运。” “碧城山遇袭,你毫发未损,而冯五却失踪乃至离奇死亡;太液池招魂,你激怒新昌扰了祭礼,徐家大姑娘的死亡真相却神奇地浮出了水面;还有那场让我父子失和的夜宴,中途离席最久之人亦是你。你是朕的亲妹子,本着骨肉亲情,朕也不想为难你太多,所以为你许诺了门当户对的人家,送你和亲,你呢,红妆十里出京,百姓夹道欢呼回京,因为你,丹厥可汗死了,丹厥乱成了一锅粥,你依旧毫发无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因着和亲,挣了个‘镇国公主’的名号,得了今日协理朝政之权。” 他低头把玩着自己的玉扳指,嘴角聚着一丝嘲讽“妹妹啊,你皇兄虽是个庶出,但不是个傻子,没有一点脑子,我也不配坐在这架龙椅上。” 长乐眨巴着眼睛,望着宇文汲,“皇兄也说了我有协理朝政之权,所以,臣妹做错了什么?”她抬了抬手中的手铐,“得了这般待遇。” “可是妹妹签字画押了呀,白纸黑字,承认了自己妄图取而代之的不臣之心。”他扬了扬手中的认罪书,不要半分颜面。 “所以,皇兄是要屈打成招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她已经在明面上“认罪”了。 “不,我这明明是要给妹妹一个生的机会?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什么?”长乐诧异。 “你的同党,真正的幕后之人。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新昌是你们构陷的,阿晖也是你们害死的吧,对我的子嗣斩尽杀绝,其后野心,昭然若揭。”宇文汲说得坚定。仿佛已经透过长乐,看见了隐匿其后的真正的野心家。 呵,长乐简直气笑了,在宇文汲眼中,自己一贯柔弱无用,先前种种“天幸”,肯定是有高人指点,涉及到他这一脉的累累错行,皆是因为别人的戕害? 她冷笑,开口道:“同党啊,有啊,杜濉是我的同党,裴脩己是我的同党,还有那个谢期,他是我表哥,自然也是我的同党,让我想想还有谁,对了,你那缇营卫,那个缇帅殷恪,也是我的同党,都去把他们抓起来吧,抓起来,朝堂上就清净了。” “不可理喻!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应她的,是宇文汲铁青的脸。 他阴恻恻地丢下一句话,“你该谢谢缇帅,要不是他和谢期合作无间,力挽危局,现下,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呀,皇兄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机会,我当面致谢。” 宇文汲知道她嘴里再也套不出什么话了,转身,拂袖离去。 长乐却主动喊住了他。 最后一次,以一个妹妹对兄长的真诚,问,“我只问你一点,为什么要杀归云扶?” 宇文汲扭头,像是看着一个不要命的谏言官,寒声道:“你看出来了?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他是太子旧臣。明怀太子旧臣。所以,他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