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城西,原虞国公府、长宁公主府,现在褪去诸多名头,只挂了简单的“萧府”二字。 经过那棵在旧址上重新栽下的、已然枝繁叶茂的松树,她领着他,步入了萧家的祠堂。 这里一直有人打扫,烛亮灯明,纤尘不染。 贡桌上一盏浅红莲花长明灯,她取火烛点亮,映出木质牌位。 顾挽星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的牌位。” 卫寂怔住,他一时沉默,想去握她的手,最终止步于她的衣袖——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件挽星没有告诉过他、秘密进行的事。 她掌权之后,便在萧府祠堂内重新为萧贵妃设了牌位。 顾挽星:“先帝纳我母亲为妃,只是为了借助萧府的名望制衡程家。我母亲心中另有他人,她生前囿于宫廷,身后......” “我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安慰我自己,她已经......不会在意这些......” “挽星。” 卫寂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他扣在手心暖着,轻轻揉搓。 顾挽星安慰似得笑了一下,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道:“嗯,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沉重的事的。我是来带你,咳,带你见母亲的。” 想来,倘若真的有灵,母亲也不会愿意待在宫里,更愿意在萧府才对。 不知怎地,长明灯的火焰忽然晃了一下。 卫寂心里一悬,好像堵住了他的嗓子,叫他一时不敢说话。 萧贵妃生前看不上程问玉不假,但她若是知晓他的所作所为,只怕更是瞧不上,定然不允挽星同他来往。 顾挽星却浑然不觉似得,拉着他在灯前跪下,道:“母亲。他是卫寂,是我选定之人。” “怪女儿疏忽,今日才将人带来。” “他待我极好,我也想,往后只待他一人好。“她想了想,似是觉得这么说有些简单,可一时之间,无数词语都显得苍白,最终也只重复了句: “他真的很好。” 蜡烛“剥”地一声,爆了灯花。 卫寂的心一颤,缓缓落回实处。 他闭了闭眼睛,先前一直盯着长明灯的火焰,眸中酸涩得紧,还有——从心间涌上的热流,在眼底汹涌热烈,几乎令他抑制不住,只得闭眸阻隔。 他终于等到这一日。 等到......她愿意接受他。 回程的马车上,顾挽星的困劲算是瞅准机会发作,她上车还没坐多久就睁不开眼了。好在车厢宽敞,她便枕在卫寂腿上,又被那人很有分寸地搂着,温温暖暖软软香香,她很舒服的打了个盹。 朦胧中被卫寂抱起来,她犯了懒病,不想费事让自己清醒,就让他一路安稳地抱进了太初宫。 然后开始做梦。 她在追一个人。 一个背影。 那背影始终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但又让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恼怒起来,用弓箭射那个还算纤细的背影,对方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接连几下都成功躲开。 在恼怒之中,又升起了一种恨意,越发浓烈,越发急躁。 终于,在河边堵上了他。 背影转过身,用黑巾蒙面,只看得出身材与她相仿。 她的汗水滴入眼睛,又涩又辣,令她眼前出现一片失真的朦胧。一束亮光闪过,是对方缓缓拔出了袖中的短剑。 她忽然想起来了。 这个人是,伤害了卫寂的刺客。 她的呼吸很乱,在怒与恨之外,蓦地感到了近乎荒诞的惶恐。 对方步步逼近,她错算时机,提早拔出袖中剑刺了过去,意料之中被对方闪开。 杀了他。 杀了他。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执着于突如其来、却仿佛是早已种下种子、开花结果根深蒂固到不容置疑的心念。 剑去,刺中,血出。 他摘下了蒙面的黑巾。 是她。 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虚影破碎,她踉跄着退了一步,惊恐几乎湮没了她的心脏,踏入深渊,如坠冰窟。 是“她”害了他? 顾挽星惊醒。 口中一股铁锈腥气,是她咬破了舌尖。 月光透窗映在他的侧颜,很白,白得发冷。 她伸手覆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