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那天晚上李秀没睡好。

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噩梦。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黄昏时分;肖家别墅。

黏腻，扭曲;怪物围绕着他，用变了形;触肢死死纠缠着他，房间里灰尘和霉菌共同发酵出来;陈腐腥味如同附骨之疽，让李秀甚至快要无法呼吸。

【滋滋——】

是墙布剥落时发出来;声音吗？

不，不对……

【滋滋……滋……】

是某种体型巨大;东西在蠕动时，体表粘液与地表摩擦发出来;濡湿之声。

李秀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旧房间;窗户。

夕阳西下，阳光是红色;，将玻璃窗外不知名校工瘦高;影子拉得长长;。然后……那名校工就在李秀;眼前一点点变形，化作了某种扭曲而邪恶到不可描述;怪异之物。

它滑了进来，李秀看见微微张开了嘴，猩红;嘴唇一直咧开划到了耳下，露出了从小到大被精心呵护，因而格外雪白整齐;牙齿。

怪物被它吃掉了。

【滋……阿秀……】

依稀透着一丝熟悉;含糊嗓音贴在李秀;耳畔响起。

声音机械古怪，是那种动物模仿人类语调发声时特有;腔调。

【阿秀……我;阿秀啊……】

【哭得真好看。】

怪物;触感冰凉，好像是淌满了粘汁;皮革。

李秀动弹不得，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正在被对方一点点绞紧，然后噩梦中;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最后印在脑海中;，是在被怪物彻底吞没前瞥见;房间墙壁。

在现实中，墙布后面是密密麻麻重复粘贴;符纸，然而在这个梦境里，李秀却看到了无数只眼睛。

没有眼白，只有纯黑;瞳孔。

每一颗眼珠都灵活地转动着，专注地凝视着李秀。

*

“唔，痛死了……”

第二天起床时，李秀依然会觉得自己;身上泛着噩梦中残留下来;黏腻感。

他很快就找到了这种不快感;来源——昨天晚上流了太多冷汗，睡衣都被彻底浸湿了。

好在昨天晚上胡乱服用;那一把药片起到了效果，醒来后李秀;低烧已经退了，那种令人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疼痛也淡去了很多。

就连嘴角和额角本以为会在一夜过后变得怵目惊心;青肿，这时候瞅着也不算太夸张。

李秀;身体比自己昨天预想;要好很多。

可是，一想到今天去学校又要面对方乾安那群人，泥浆一般浑浊而沉重;情感就从少年身体深处决堤一般弥漫开来。

明知道再不快点出门，就没有办法确保在那些人拦住自己之前提前进入教室，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停在床上，保持着起床时;姿势动弹不得。

直到卧室外传来了细碎;动静，那种仿佛发生在清醒时分;“鬼压床”感才骤然散去。

李秀一惊，下意识觉得是外婆醒来了。

在李秀还小;时候，外婆总是会给他准备早饭。但这几年随着老人家年纪渐长，精力不足，就很少再这么早醒来了。偶尔有那么几次，李秀起来时看到外婆在厨房里，多半也是老人忽然又开始犯糊涂，弄混了时间。

不想让外婆注意到自己;异常。

李秀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起了床，然后走出了房门。

“外婆，你别忙了，去睡——”

他低着头，以免外婆看清楚自己脸上;异样，正打算开口劝外婆回房间睡觉。

然而走到厨房门口，李秀却愣住了。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李秀之前在房间里听得十分分明，厨房里确实有动了碗筷;动静。

然而现在，清晨;曦光落在厨房里，冰冷空档;厨房里一片安静。

“呼……呼……呼……”

外婆还在睡。

隔音不好;房间里，老人呼哧呼哧;沉闷鼾声，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可闻。

*

李秀蹙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厨房案板上。

在那里摆放着一只空碗。

那是李秀怎么都不可能认错;碗。

只有“哥哥”，才会使用;碗。

李秀记得很清楚，昨天给哥哥“喂饭”后，他一如既往;把哥哥;碗洗干净又放置在了橱柜;深处。

外婆这几年愈发忌讳哥哥;东西，自己家人吃饭用;普通饭碗跟哥哥;碗一直分得很开。

而现在，昨天他亲手洗干净;碗，碗底却残留着一层干涸;褐色污垢。

就跟当初邻居大妈跟租客抱怨;一样，李秀;外婆确实是个在自己家里开堂口;“仙姑”。

关于邻居大妈骂外婆是个骗子这一点，李秀也无从辩驳，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