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抉择
祈香。 祈香不肯,一路到了掖廷局西门外,见地上躺了个人,从头至脚蒙着粗麻布。 薛若痕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祈香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芳姿抢先过去,跪在尸身旁,自头面处掀开麻布,只看一眼,便哭出了声。 薛若痕稍稍侧过身,想将祈香拦住,“既已认出是东宫的人,何必再看?” 祈香避开他,几步上前,垂目去看,果然是婵儿,原是张瓜子小脸,已在水里泡发了,肿胀得厉害。 “是我害了她,”芳姿哭得满面泪痕,“如若不是我叫她去尚服局,她不会出事。” 那水井是口未设井栏的暗井,井盖与砖色无异,有人挪开井盖后未及时放回,婵儿路经此地,不慎落入其中。婵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素日与人无仇无怨,不该会有人对她下手。 祈香望着薛若痕,太子传里虽未写出婵儿的死,可她直觉他早已知晓,甚至觉得他与此有关。婵儿想必是昨晚出来的,前几日一再反复,她都没出事,一日结束,她便死了。 薛若痕沉默片刻,吩咐宫人将尸首送去宫外掩埋。 祈香哽咽道:“等一等,本宫想带她回东宫,给她换身衣裳,收拾一番。” 薛若痕蹙起眉心,倒没拦着,告辞转身,经过祈香身旁,听她问:“你做了什么?” 薛若痕冷笑,压着声,阴阳怪气道:“娘娘不是不愿日日相似么?我自是帮娘娘分忧。” 祈香原也没怀疑他,怕他不肯说,才有意激怒他。所以婵儿的死与昨日终结有关? 薛若痕掸了掸袍袖上的浮尘,冷淡道:“该死之人必死。” 祈香心下骇然,他言下之意,该死之人未死,故而一日反复?太子传无此设定,想是强行扭转剧情造成的后果。又道倘若一直停在昨日,婵儿就不会死。她心中懊悔,便是日子枯燥些,也好过葬送一条性命,芳姿自责害死婵儿,真正害死婵儿哪里是她? 薛若痕似乎知她所想,讥讽道:“娘娘此刻内疚为时已晚。” 祈香抿着嘴,眸中涌出泪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必是做了什么,却故意瞒她,他若告诉她婵儿会死,她不会试图终结昨日。 “是么?”薛若痕冷哼道,“日子不往前,人一样会老会死,强留她一人的性命,以所有人重复一日至死为代价,对其余人公平么?娘娘有何决断?” 祈香没想过这一层,以为单单是停在昨日,于她而言,的确是两难。可他若预先告诉她,即便婵儿最终还是死了,她们至少能为她做些什么,满足她的愿望,而非任由她这样仓促地离开。在祈香眼里,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 薛若痕自嘲地笑笑,“死的若是我,你便不会犯难了吧?” 祈香没回答这个假设的问题,反问他:“你如何知道的?” 薛若痕没头没尾道:“你不过吃了几日的肉,我为人拾了一年帕子。” 几个内侍将婵儿搬上木板车,芳姿跟在车后,一面走,一面抬袖抹泪。 祈香吸了吸鼻子,又问:“婵儿若注定要死,为何不是直接死了?” 薛若痕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冷声道:“我想再试试,不死有无旁的可能。” 婵儿死后,含茵殿很是寂寞了一阵子,芳姿时常魂不守舍。 新来的梳头宫女莺儿比婵儿年长两岁,也比婵儿嘴甜,会捧人。 祈香在铜镜里看她一眼,忽然想起薛若痕拾帕子那句话,又联想到十三公主曾说因他为她捡帕子心生好感,“我一见他便觉得熟悉,像是认识了许久”。 她暗中叫人去查太子成婚当日,宫中可死过人,还真查到内侍省死了一个小黄门。所以薛若痕曾停在太子成婚当天一年,十三公主与他一见如故兴许也与此有关。 淹死婵儿的那口井,祈香猜测是薛若痕将掀开的井盖合上了,她说想结束那一日,他便没再插手。婵儿没直接死是这个缘故。 贺兰晏传信给她,说些行军途中的趣事,随信附了一朵风干的红花。 祈香学他在殿前庭院里摘了一朵白茉莉,压平阴干,搁在信封里,原没打算回信,想想还是用她那手蹩脚的字写了几句要他保重、想念他的肉麻话,又问他,过阵子便是他母后生辰,他若有想送的贺礼,她可代为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