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作晚膳……”沈徵双手把宣纸包裹往前一递,“给你留念。” 那态度温和恭谦,仿佛真在礼让什么值得珍重之物。 卢四感觉数道戏谑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自己脸上。 “谁说要了?!”他一扬袖子,拍开沈徵手上物件,包裹落地,啪嗒一声,砸在近旁一双麂皮黑靴前。 黑底红绣线,描着松鹤纹,是御前随侍的内侍官。 众人纷纷见礼。 卢四一愣,讪讪收回手。 内侍官年约五旬,慈眉善目,着一袭茶驼色长袍,臂上搭一把拂尘,对地上包裹视而不见,往旁迈开了一小步。 他微微一笑,眼角鱼尾纹绽开:“崇政殿距离宫门甚远,陛下特派杂家来给诸位引路,可随老奴走一道。” 方才看热闹的考生陆续散开,跟着他往考场的出口走,卢家四郎狠狠剜沈徵一眼,扭头追上。 一群考生拉出一条松松垮垮的队伍。 谢珲与沈徵缀在最末尾,“道麟,真不去?清晖园的饼保证比你手里的玩意好吃十倍。” “你与家中父兄的私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凑合吧?” “今夜有事,吃白饼方便。” 谢珲疑惑:“何事?” 沈徵不紧不慢道:“约了牙人,看看京城闲置租赁的宅子。” “看宅子?你要在皇城安……”谢珲反应过来,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徵,见他眸中流露一点笑意。 殿试名次还未敲定,就打定主意在皇城落脚。 别人这样,谢珲会觉得狂妄自大;沈徵这样,谢珲笑骂一声,“行啊,那我备好佳酿,贺你金榜题名。” 两人沿着宫道行进,拐过一道门。 内侍官在前头遇见了小徒弟,停下交待了几句话。 谢珲斜靠着墙远眺,巍峨宫殿之上,辽阔天幕染了一片璀璨霞色,灼灼似火,一点违和跃入心头。 “哎不是啊沈徵,酉时末日头西落,人打着灯笼,哪里看得清楚宅子的格局够不够通透亮堂?再赶上晚些暮鼓,也看不了多少间宅子。” 沈徵随着他一指天,掀起眼皮瞭了一眼,“接下来京城有雨,所有宅子都不亮堂,出行也不便。” 此刻霞光漫漫灼灼,按理说是日日晴好的迹象。 谢珲欲言又止,只听得沈徵轻声提醒:“你明日出行,记得带伞便是。” 内侍官交待完毕,队伍再度挪动。 二人终于看清,迎面而来的小太监在为一位妙龄小娘子引路。宫道宽阔,两方各一边逆向而行,本是各不相干。 奈何小娘子容色姝丽,手持团扇半遮,只露出一双眼,端得清灵妩媚,似蓄着一汪清澈柔软的春水。 娉婷身姿不过徐行数丈,就有两位考生沉醉春风,脚下一不留神,被青石砖缝绊得磕磕碰碰,惹来同伴侧目讥笑。 包括刚才出言讽刺沈徵的卢四。 谢珲待女郎走远了,觉得好笑:“这个卢四,平常道貌岸然,事事避着女眷而行,还不是看姜家小娘子看得傻了眼。” 沈徵径自走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卢四还是路过身侧的俏丽佳人都提不起半分兴趣。 唯有同样吊在队伍末尾,与谢珲相熟的国子监学生插嘴:“也不能怪卢四,姜家小娘子那张脸,在初春诗会上引得多少人神魂颠倒,只可惜啊……” 谢珲莫名:“可惜什么?” 那人声音压得更低:“可惜浮花浪蕊,轻薄无状,谁家正经郎君胸襟宽似海,敢娶位这样的?也就是皇城里边没有正职的贵游子弟争相与她交好。” 众人行至宫门,已是日隐西山,暮色昏昏。 谢家宝顶阔身的马车早候在一旁,小厮提着风灯,一溜小跑赶上来,眉开眼笑:“恭喜公子完成文试,公子定然金榜题名,一举夺魁!” “得了吧,我有几分真才实学,心里有数啊。” 谢珲摆摆手,能考到这一道,实属祖坟冒青烟,这趟是纯粹参与,不然家中也不会今夜就给他摆宴庆贺。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摆好矮凳,方便谢珲入马车。 谢珲喊住了一旁要走的沈徵:“道麟,你约了在看哪里的宅子?顺道的话我送送你?” 沈徵已经转过身,清隽身影染上一片半明半暗的霞色,挥了挥手:“在安康路,我先走一步。” 小厮没好意思当着沈徵面问,待人走后才对着谢珲道:“公子,我看沈郎君寻常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