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
苓苓的背抵着厚重的红漆木门。她已经尽力往后退,然而退无可退。黄铜门扣凸起,硌得她生疼。一身娇红的狐裘披风几乎嵌入红色大门之内。 “疼……”苓苓痛得嘶了一声。 她不敢抬眸看他,倏忽间,一股蛮力把她往他怀里拉,等她反应过来时,魏约怀抱着她,两只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背。他的手背,替代纤腰,正抵着黄铜门扣上。 “这样……就不疼了。”魏约淡淡说。 还可以这样吗? 苓苓大气也不敢出,只听魏约一边大掌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凑在她耳边,送来温热的气息,“苓苓……” “求我……”他再次说。 苓苓浑身竖起汗毛,寒意从天灵盖直蹿脚底,竟也本能性地推开魏约的胳膊肘,“别这样。” 骤然间,身上所有的禁锢都没了。 魏约松开手,后退两步。眉眼冷得令人发颤,“就算不为周秉,也要为你夫君,求我一求。” “嗯?”苓苓不解地看着他。 “朕可以杀聂宴。” ——又是,称呼,朕。 苓苓皱眉,只要魏约竖起刺猬的利刃,他就要给自己套上一个居高临下的面具,似乎这样就可以骗过自己。 “陛下为什么要杀他?他是大晋的肱股,是忠于陛下的良臣,是百信心中刚正不阿的青天。” “够了。” 魏约忽地眉目一寒,右手拧着苓苓的下巴,轻轻一抬,那双小鹿眼里似有春光,许是这春光太明媚,他竟有点贪恋。 他重重地吻下来。 一寸寸。 舔舐春光。 “不许再说了……” 魏约疯狂地肆虐着她娇软的唇。他知道,所有人眼里,聂宴是站在青天白日的君子,是暗无天日里的清白月光。 而他,魏约,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梅雨天里的淤泥。 苓苓被魏约突如其来的怒火淹没,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用力一推,“魏约!” 魏约笑了,终于松开她,闲闲踱步,找了个绣凳坐下,仰头看她。 “我不信陛下会轻易杀害一个臣子,外头那些说陛下是暴君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所以我无需,祈求陛下的开恩……” 魏约身形凝滞。 “若是陛下没有其他什么事,臣女先告退了……”苓苓躬身作礼。 “为什么?”魏约问。 “因为,陛下从头到尾没有杀我,哪怕当日在平院偷听了皇家秘辛,陛下也没有真的杀我。我见过陛下是如何待幼帝的,跟寻常人家的长兄别无二致,所以我不信那些谤言。” “不是……朕问的是,为什么就这么嫁了?” 半年来,魏约调查幼帝中毒之事,筹备登基事宜,处理江南新政的妖娥子,半刻也不得闲。谁曾想,她真嫁了?嫁得这般不拖泥带水。 真是傻,他明明不信她能轻易说出口的爱意,却还暗自期待,这爱意是真的。 “就这么想嫁聂宴?”魏约追问不休。 对着魏约深不可测的眸底,苓苓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很奇怪,明明前些日子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此刻竟然字字千钧重。 “苓苓,我要听真话。” “……”苓苓垂下眼睫。 “许是你以为我对溧阳公主情有独钟,知难而退。”魏约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身坠寒窟的人,哪里分得清什么是善意,什么是爱意?” 苓苓抬起眼眸,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原来,一只满是伤痕的野猫也可以张牙舞爪,强作山中霸王。她看到魏约眸底如孩童般的脆弱。 “我只想清闲度日,聂宴是个不错的选择。”苓苓第一次不说假话去敷衍魏约。 沉默。 冬雪无声地落下。 良久,他才怔愣着看她。 “也好……”他说,“恭喜聂夫人,觅得好郎君……”魏约推开木门,提步而去。 苓苓兀自望去,两窗白,一院雪,清绝的亮光晃得她眯了眼。 等苓苓踏出花房,衣衫上沾满梅香的时候,魏约已经走了。 见苓苓来,秦羽很暖心地没有提魏约半个字,又在火炉上添了一壶酒,笑道:“来,陪我喝上一壶,等雪化了,你想找我喝,都不成啦!” “何出此言?” 秦羽满饮一杯,“开春,我就回西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