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之路(二)
终于,在半下午时,队伍到达垭口。 棠少下令在此休整半个时辰,下山后在草原上扎营过夜。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原地喂马整休,棠少将马交给顾瑞后看向我,眼神示意我随他过去。 我二人从垭口顺着山脊向上行去,待到山顶,夕阳的金色光芒从西边照射过来,说不上有什么暖意,但也驱散了我心底的寒冷。 我侧头看棠少:“我们一起,给老爷磕个头吧。” 说完,我跪了下来,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也在我身旁跪下,叩首。 他向东南的方向望着,通红的眸中坚定而又迷茫,“父亲说过,站在洪池岭的垭口东望,就能看到永安。”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下的草原已隐在了暗色中,金强河似一条玉带盘旋,白色的羊儿星星点点,牧人的帐子错落在其间,再向东,隐约能看见还有高地,但永安,是必然看不见的。 山风烈烈地吹着,将棠少的玄色斗篷扬得老高,头顶的云朵形状不断变化着,目之所及的洪池岭的阴影,越拉越长。 “真的能看见永安就好了,”我嘀咕着,“就能知道永安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摇摇头,缄默了片刻,说道:“别害怕。” 我点点头。 “在你告诉我恒王有反意之后,我与父亲通信,他私下查了河东道及河南道的军防用度,发现兵部的账面是有出入的,但是兵部不是父亲的势力范围,并无法深究,况且这十年兵部的账面问题估计不只这两方,倒也不一定就说明恒王的封地军费有问题。 “父亲与我几次沟通,演练了几个阵法,”他看向我,目光沉静如深潭,“其中便有若我父子二人有一人无法领兵时,另一人如何应对的策略。” 我看着他,咬牙忍住酸涩的泪意。 “故而你可放心,我一人,也有一人的打法。” 原来他们早就预想过不利的开端,可尽管如此,棠少也定然想不到这一天会这么早,会这么突然。 以宗政父子二人如今的军事实力,联手勤王胜券在握,卫珣也知如此,所以这二人中除去一人的计划必定早就制定好了。 我忽然想到,棠少曾说过,卫弘有意要他在之后几年里步步接管禁军,只是赐婚之事事出突然,从没有风声透露出卫弘有意要他做驸马,他当场违逆圣意,被折边疆,看似顺其自然。 如今看来,那场赐婚,安泰的那番任性作为,是否都有卫珣在背后推波助澜? “将军,”顾瑞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思绪,“都收拾妥当了,他们打了些野味,将军和夫人下去烤烤火进点食吧。” 士兵们十几人围坐一堆,燃了篝火,还有人烤肉,老远就闻见了香味。 他们有些人背靠背小憩,有些人相互枕着腿闭目养神,我懂得他们的疲惫,近八日的疲劳奔波,风餐露宿,却不曾有人有怨愤之言。 我小声问棠少:“这样点火,不会有麻烦么?” 他抚了我的肩说道:“放心,岭南能布兵的位置,和这里有视线阻隔,风也不是向那里吹,除非还有一个骁骑营。” 我笑了笑,还好,还是那个自信的他。 === 我二人的到来引来了不少目光,他们各自都招呼棠少去自己的篝火边落坐。 最近的那一圈人中,有人大声说道:“顾瑞,这位小将军是谁?” 他话音将落,隔了他三四人的一个士兵突然站起身盯着我,讷讷道:“我怎么看这位小将军有些眼熟?” 我停步在原地,仔细地看了他。 能不眼熟么,这不是那次在福如酒楼灌我酒的小兄弟? “是啊,上午在凉州我就看着眼熟。” “我也是我也是。” “我早想问了没敢问……” “是不是……两年前第一次一起喝酒的那位少侠?” 我是该说棠少治军严明呢还是治军严明呢……一路上这些士兵们真的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此时放松下来,倒是开始研究我了。 棠少走到我身边,对我笑着,拉起我的手向他们走去,朗声道:“正式介绍一下,”他目光烁烁地回望我,“这位是内子,许氏。行路不便,她着男装,还望各位兄弟莫怪。”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只听见火堆中哔哔啵啵的声音。 我的脸上烧烧的,一时发窘,方才准备好和大家打招呼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 “原来……原来真的是女子,我就说那少侠怎么生得那样秀气!”站着的那个小兄弟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