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会高兴吗
> 她随口问道:“你钢琴弹得应该也不错吧?” 其实这句话有没话找话的嫌疑,刚问完她就有点后悔,几乎所有专业的音乐生,无论是否是钢琴专业,都需要修钢琴课。 她从未看到过关于他弹钢琴的介绍,但是他的爷爷是老一辈的钢琴大师,自然也不会忽视对他的培养。 “还行。” 他很会折中,每次都是折中的回答,让任何人都心情顺畅,挑不出错处。 他这次还反问了她:“你呢?” “也……还行。” 她迟疑地说道,她的还行无法与曲知恒的还行相提并论。 凌疏从小学钢琴,童年时期的每个假期都在钢琴老师家度过。 与曲知恒不同,凌疏学琴,仅仅是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无暇照料她,就让兴趣班充盈她的生活。 在学声乐之前,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音乐的道路,她从小学习流行唱法,再加自己的钻研。 美声是在德国之后才开始的,也许她比起其他一起学美声的同窗算起步很晚,但这并非坏事。 她遇到Link教授的时候约等于一张白纸,Link一步步教她在正确的位置发音,正确的位置练歌。 她算是那一批学生中,唱得与Link最相近的,Link也喜欢她。 只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走上歌剧演员的道路……Link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他将后方的琴盖打开,一只拉琴弓的右手,放在钢琴上也是相得益彰。 “你帮我试试音。”他伸出手,示意她坐下。 凌疏心里失笑,这可是斯坦威,名贵的琴肯定是有人定期上门保养准音,怎会需要试。 她无奈地将琴键盖翻起,短促试了几个音。 音色不错,音准恰当。 她正欲起身,曲知恒站在钢琴侧方,随性地坐在侧方的木质高脚椅上,他将手腕上的衬衫扣解下,顺手放进了西裤口袋。 这个动作让他下意识略微舒了一口气。 凌疏看着他,下意识猜想,也许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在束缚他, 得体衣着,衬衫永远要熨平,一尘不染,用餐得体,刀叉位置和手腕离桌面的高度要分毫不差,说话也要掌握分寸。 这些“精准”,让他成为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可却同时让他只有走向虚无,才能真正地懈怠。 “弹一段,你脑海中,在此刻出现的第一个片段。”他没有看她,微仰着头,疲惫看着头顶很高的天花板,双眼有些空洞。 看着他的侧脸和精神状态,她脑海里想到一个词“破碎之美”。 将美好之物毁灭给人看,这是悲剧,人们容易记住悲剧,但她绝不想用悲剧来记住他。 她想了想,轻触琴键,将乐章起始的几个音减弱,没有按照正常的节奏,而是手动根据她的理解减慢了一些,再稍微加了些轻小伴奏。 这首本就舒缓的舒伯特《小夜曲》演绎得更加轻柔,如月光倾泻在潺潺流水上,那流水穿过风中的密林,在静谧的夜色中慢慢流淌。 她悄悄从琴键上看了他一眼,他从一开始就听出来,嘴角略微上扬, 她见状,来了些信心,稳住了节奏,继续按照这个方式演奏,让乐声在这寂寞的屋子里,显得没那么孤独。 这曲子不长,一曲终了,他缓缓抬起眼皮,无声看向她,“你改编了,舒伯特听了会高兴吗?” 她听出他难得的幽默。 凌疏并非追求进准乐声的人,音乐为人服务,她支持改编,将自己的理解注入经典。 “舒伯特幽默随性,他当然会喜欢,还会跟我说,‘加上提琴和长笛说不定更好哦’。” 凌疏自信一笑,将手放下。 良久,他松弛了一口气,喃喃道:“弹得很好,希望我今晚听了能睡着……” 她不出声,因为她看见了他眼中有很深的疲惫,或许他的每个细胞都疲惫,但是他的灵魂却无法安睡。 此时她顺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了滋滋的震动声,他瞬间清醒过来,看向餐桌。 凌疏在心里暗骂,是谁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打电话来,如果没这打扰,曲知恒说不定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她深呼吸几下,调整了下情绪,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备注——杜云心。 这名字自然熟悉,杜云心与她一直都是关系最好,两人一路都是朋友,哪怕她后来回国发展两人也没断了联系。 她气立马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