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没糊弄,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过往。” “那你的家人和朋友呢?也把他们忘了吗?”裴昭变得急切。 裴诃一愣,“我们之前认识?” 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渺茫的轮廓。裴昭摇头,“我很害怕。” 怕什么? 裴诃茫然。 那裴昭便被她逼着,续道,“我杀人了呀....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却在今日把他害死....” 裴诃心里多出异样。 她想,自己为什么不觉得愧疚呢?普通人在手染鲜血后都会惶恐不安,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裴昭这么一说,裴诃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原来她成了件杀人利器吗? 裴诃的指甲陷进肉里。 她不该这样活着。 裴昭续道,“那日我逃到城外,虽被兄长抓回,但中途回头,看到了你敲晕一人,把他拖到角落。” “当时我想,这女子好厉害。我被兄长卖给别人,几次出逃都被抓回。兄长羞辱我,说我身为女人就该给男人带来快乐。都是要嫁人,嫁谁不好,嫁给洛玉秋还能为他送来钱财.......” 裴诃:“你怎么不找亲朋好友帮忙?” 裴昭:“我留不住一个人。” 上学时和同窗关系好,一起钻研功课,牵着手上学,本以为这段关系会持续很久,不想上完课,关系便变淡了。并非裴昭所愿,可她发觉自己把别人看得重要,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爹娘早逝,她和比身边大部分人都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事思前想后,顾虑很多。 裴昭想,我好像一直在挽留和失去。 小时候读书,读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会觉得羞臊不已——她会那样喜欢上一个人吗?那人又长什么样子,会把她放在心上吗? 接着读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便觉得艳羡——能有一个人陪自己到老啊,再不会孤零零待着了。 可谁曾想到,到头来她的姻缘会是一场交易。 其实也不是非要成亲,非要找到如意郎君,但裴昭想要陪伴——兄长待她不好,她便想找一位挚友,体会和理解她的所有悲欢。 可好难啊,是她哪里不够好吗?说错了什么话,才会没那么让人喜欢,不把她放在同等位置上? “唐贞,你会讨厌过节吗?中秋节、重阳节、正月初一.....我都好讨厌,兄长会去和朋友花天酒地,邻居也会送来糕点,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听到远处烟花声,看不到一点火光。” 一切都离她好远。 裴诃摇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如今不可怜了,我已经成为刽子手,”裴昭叹道。 女子真是世上最矛盾的存在,既决心要报复,又会在事后谴责自己。男人把她们当货物一样买卖,用她们的身体来谋得钱财,可有过半点愧疚和犹豫? 既不被尊重,何不收起那点人性,也把对方当作货物? “你不也把裴诃这身份卖给我了吗?”裴诃偏头望去——却见旁边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呼吸声匀称。 “好梦。” 于是她合上眼。 似乎也没了那要离开的心思,沉稳睡去。 过年时裴昭坐在石阶上,独望月亮,觉得它像个白色的钩子。今夜她在客栈最便宜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瞧不见月亮,侧躺着抱住一团被褥,晕晕沉沉。 两丈外,木桌上放着她偷出来的金钗——媒婆和傧相算来算去,觉得在六月十六这日成亲最吉利,因而今夜圆月当悬,照亮心中,忧愁犹在。 * 有人也辗转反侧,谢恒和李水徵一路跟踪裴诃,见她和新娘入住一家客栈,便回了住处,各自回房—— 还是睡不着。 谢恒平躺在床上,一会想到那竹林,一会想到那曾和他和离的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忆,又偏偏挂念着一人。 像盲头苍蝇似的在这大漠乱撞,于火上炙烤。 那裴诃也说自己失忆了,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在乎? 谢恒愈发烦躁,直到天明、外面喧嚣,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出门的理由,摔门而出——撞见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李水徵。 “谢兄?” “你起那么早?” 二人同时开口,李水徵道,“我饿了,出去吃碗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