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草野2
牧冬尧:……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把照片随手揣进兜里。 不解释吧,显得她对他有什么不满,故意撕坏似的;解释吧,又有些复杂。为什么带着这照片,又是怎么被弄坏的,实际上是阴差阳错,但拿这四个字当做理由,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她索性装作没看懂,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宋领队,请问可以把照片给我了吗?” 宋丞风并没有如她所愿地还回来,反而用手指的指腹沿着撕坏的边缘处慢慢摩挲着。 “照片上的马看起来有些眼熟。”与眼神里显露出的强烈情绪不同,他的语气倒是不咸不淡的,甚至让牧冬尧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读错了他的意思。 “我马房里正巧养着一匹一模一样的。” 这话让她心底闪过一丝疑惑——他明明想知道照片被撕掉的原因,却偏偏选了这样一种避重就轻的问法,把自己的关系挑得干净,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 但她没时间细想,只是干巴巴地笑笑:“马的样子都差不多,可能只是有些相像吧。” “现在,宋领队可以把照片还给我了吗?”她又问了一遍。 宋丞风没有表示是否满意她的回答,只是缓缓地递出手。 “谢谢。”她迅速抽出照片,把照片塞进自己冲锋外套上最不常用的兜口,重重地拉上了拉锁。 转头向商店老板付过款,她拎着袋子,匆匆从他身边走过。由于她低着头,也就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直到出了超市的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牧冬尧才重新舒了口气。 宋丞风要买的东西比较多,没那么快出来。她买的零食不沉,拎起来还算轻松,便打算先在附近溜达溜达。 四下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了街对面。一间小餐厅前,有一位头戴斗笠、身披长袍的人。那人带着面罩,脸部围得严实,依靠身形判断,大概是个男人。 他身旁有一匹马,马背上驮着几个行囊包裹。男人站在地上,正抬着手往包裹里收拾着什么。 从装束到坐骑,都像极了古代仗剑天涯的侠客。出现在草原的镇子上,又不会显得太过割裂,而是与周遭环境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的身上有一种城市里罕见的不紧不慢,似乎“分秒”这类常用的时间度量在他面前都失了效。牧冬尧忍不住打开摄影机,却没有按下录制键,只是透过取景框继续观察男人的一举一动。 方框屏幕限制了画面呈现的范围,同时也令其更具有故事感。牧冬尧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上前去与男人搭话,问问他同不同意让自己拍一些画面。 而男人似乎也有所察觉,敏锐地转向摄像机的方向。他朝着牧冬尧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去。手势的幅度其实很小,借着取景框,刚好能看清楚。 牧冬尧没有多想,左右看看没有路过的车辆,径直穿过了街。 男人头顶的斗笠在脸上拉下一片阴影,久经风霜的皱纹里,嵌着一对略显浑浊的眼睛。 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遍,语气谨慎地问:“你干甚呢啊?” 怕对方误会,牧冬尧选了一种容易理解的说法解释道:“我是纪录片导演,来草原采风的。感觉您很有故事,请问能拍一些您的影像吗?” 男人听罢,皱起了眉,眼神在她的摄影机上停留片刻,迟迟没有回答。 她以为他是有侵权方面的顾虑,赶紧补上一句:“您放心,除非您同意,否则我不会将这些影像用于商用的。” 他的马匹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躁动地甩了甩尾巴。男人没有理会她,径直绕到马的侧前方,让马头靠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抚摸马儿的脖颈,嘴里还低低地念叨着什么。 他说的方言牧冬尧听不懂,只知道他与马说话时的语调低回宛转,像是慈爱的长辈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完全不像与人交流带着浓浓的戒备。 安抚完马匹以后,男人才腾出功夫回答她先前的问题:“俺俩不照相,你走吧,莫扰俺俩。” 直觉告诉她,他身上有很多信息值得挖掘,就这么放弃未免太可惜了。她问:“您是担心什么吗?您告诉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男人摇摇头拒绝,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头。牧冬尧还想再坚持一下,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循声抬头,看见宋丞风正站在车旁边,隔着一条街,静静地望着她。 在工作中,遇到不配合的拍摄对象,需要花费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周与对方沟通,用真诚消除顾虑,最终建立信任。她对这套流程并不陌生,只是苦于眼下没有充足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