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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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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拉住那孩子的手,拖了他便走。孩子哭道:“爹……”一时拉扯不清。

木头用力将她一拽,连挟带抱,提气飞跑。跃入河道,奔了百余丈时,水声已近,木头一脚踩在水里,大喝一声,拉起苏离离提气纵跃,离岸沿半尺。一个大浪打来,顿时万千力道如入棉絮,被波浪卷到水底,随沉随浮。

苏离离不谙水性,全身入水便慌了,幸而木头将她抓得极紧,也不知在水里翻卷了多久,方被他拉到水上,只觉头顶一轻。她睁眼咳水,木头抹着她脸上的水,道:“你没事吧?”

苏离离喘息道:“没事。”回顾方才的河湾,已是一片泽国,那父子二人都不知去向。

水面漂着些浮草杂物,也有家具桌椅。水流湍急凌乱,似要将数日的压抑都发泄在下游的土地上。一个方形长箱子浮在水上,木头伸手捞到那件木质家什的一角,细看之下才看出是一具黑漆棺材,尺寸偏小,板子也才四寸厚。他攀了棺材边缘,将苏离离顺了进去,自己扶在棺边,被水冲到岸边一撞,又带入江心。

苏离离急叫道:“你也上来!”木头摆手,这棺材载了她,已入水两尺,他再上去,非翻覆不可。棺材在水里摇晃,苏离离一点不敢乱动,却牢牢按住他的手背,生怕他被水冲散。木头道:“别怕。”上游来水似源源不绝,一时半刻停

不下来。

两人在急流中回旋脱不了身,像巨大的力量在拉扯。水流至柔,木头欲要用力,又无从用起;欲要借力,又无处可借。他自己倒不怕水势多大,可这具棺材几经摔打,一旦散架,苏离离在这般波涛中能坚持多久?水声中木头果断道:“把你的流云筒背好。”

苏离离茫然地点了点头,流云筒缚在她的背上。

木头沉声道:“姐姐,你听好。我在碧波潭一年,水性已练得极好,你不要担心我。”

苏离离看着他明净的眼,骤然明白了他的意图,用力抓住他的手,眼里迸出了泪意,用力摇头道:“不,木头,不要。”

木头一手扣着棺沿,屈了食指和拇指,竖起余下三指,道:“三天,你不要走远。三天之内,我会找到你。”

苏离离哪里听得进去,连连摇头大声道:“不,不,不。”

木头反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吻,唇上的温热透入她的皮肤。他微微一笑,“相信我。”

内息随经脉而行,浑厚的内力都凝聚在掌心,他注视着她的脸庞,用力一推。苏离离坐着的棺材劈波斩浪,如离弦之箭冲向水流边缘。木头却朝着相反的方向更快速地沉去,一个浪一卷,不见了。

“木头——”苏离离看着他淹没在水里,嘶哑地喊叫着,天水茫茫,寻不见他在哪里,苏离离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棺材在岸边一撞,余力未消,竟直冲上了平沙水岸。棺底磨着砂砾,顷刻间停了下来,“啪嗒”一声,侧板向外倒下。苏离离坐着一动未动,眼望着面前浑浊的水,二十年来聚散于她,总是如此匆促。

她轻声叫道:“木头。”悱恻凄楚,空旷无边。苏离离伸手抚摸着手背,默然坐了半天,揉了揉眼,将流云筒取下来摇了摇,对着棺材挡板扣动机关。十余枚钢针铿然钉在挡板上,所幸还没有被水浸坏。她将唯一的武器照样背好,站起身将凌乱的头发绾了绾。风寒水冷,湿透的袄子贴在身上。

木头在身边这许多时候,一直是他照顾着她,苏离离百事不用上心,竟也没磨平了心志。她曾经一无所有,也不畏惧再次失去。苏离离冷得抱紧自己,一步步朝前面平地上走去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水,生怕木头一会儿就从那里冒了出来。看半晌,又转身走。三天,他从不骗她。想到这一点,心里稍稍安定。

河岸上半坏的棺材兀自伫立,像一个最沉默的告别。在她危险的时候,是木头和棺材救了她,这是一种宿命,还是巧合。她又回头看了那棺材一眼,它仿佛给了她莫名的熟悉的力量,带着一点贯穿生死的哲理,让这力量坚定而可靠。苏离离深吸一口气,在寒风中渐渐走远。

暮色四合时,她才看见一处人家,屋子很窄,挤了十数人,都是逃难来的流民,敌视地看着她。苏离离无处可挤,也无饭可讨,只能央他们给点火。其中一个老者迟疑了片刻,摸了一块打得快光了的火石火刀给她。苏离离真心实意道了谢,又走出里许,才找着个背风的地方,捡起一堆枯叶,打了半日才将火打燃。

手脚已冷得麻木了,她缩成一团烤着,渐渐才觉得三魂七魄回到了身上。往日跟木头行走江湖,有时也会在荒郊野岭受冷,但与他在一起,似乎也不觉得冷。这难道就是佛家说的境由心生?只觉情之一字,永远参悟不透,时有新奇,是人生中从未领会。苏离离摸着手背,似有他唇吻的余热残留,她低声念道:“木头,木头。”

仿佛这两个字从唇齿间辗转出来,便能与他亲近一些。眼见皓月千里,静影沉璧,心里思忖他应该也脱困了,又在哪里,也许就在来找自己的路上。这样一想,心中几许雀跃,听得道上马蹄声响,也失了警觉,站起身探去。

一队快马过来,是兵。苏离离连忙要躲闪,已被看见了。几个兵痞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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