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绯,这次是你弟弟错了,你就帮他一次。”
叶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叶绯的眼睛,言辞恳切:“他年纪小,性格单纯,被人骗了也情有可原。你辛苦一点,把投资款追回来,不管怎么样那么多钱不能打了水漂。”
此时正是傍晚,天刚刚放黑,屋内还未点灯,微弱的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拢在坐在沙发上的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一套无功无过的黑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粗框眼镜,头发全部往后梳,完整地露出了一张脸。本应是再土不过的打扮,但他长相太好,漂亮的五官生生压住了那股土气,显出了一种矜贵的高级感。
叶耀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嫉恨,挪到他身边撒娇道:“哥,你就帮帮我嘛。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实在是他们规划的前景太好了,真不怪我。”
叶绯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反应。
叶父蹙了蹙眉,不满地提高了音量:“叶绯,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这一声总算是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叶绯回过了神,他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游离了几秒钟,最终聚焦在叶父身上。
“你弟弟也是看你一个人管理公司太辛苦,想要为你分担一点。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叶父拿起手机,眯着老花眼仔细看上面的日期,“今天是十八号,这个月把这事解决了,好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正当叶父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叶绯忽然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说今天几号?”
“十八。”
“几月?”
叶父怔了一下,没好气道:“还能是几月?五月十八号!”
五月十八,春末夏初。
可他明明记得这会儿应该是冬季,前一天还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以至于各个电视台都在轮番播报。
叶绯的目光从叶父那款已经过时的指纹锁手机上移开,扫过窗外簇拥开放的丁香花,最后定格在自己白皙的、没有任何针孔和淤青的手背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眼睛闭了又睁,才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站了起来。
没有绵软感、也没有跌倒,有力的双腿支撑着整个身体,稳稳地站在地上。
叶绯靠在酒柜上,感受着硬木隔层硌在背脊上的细微疼痛,忽然笑了。
确诊渐冻症半个月、瘫痪在床一周后,他回到了两年前,自己二十四岁那一年。
眼前这一幕无比熟悉,正是叶耀第一次闯下大祸的场景。
叶家经营着一家小型影视公司,四个月前,叶耀不顾叶绯的百般劝说,趁他外出公干的机会,投资了一部据说百分百能爆的古装剧。
谁知整个项目实际上却是一摊烂账,拍了没多久就将他投资的两千多万挥霍一空。
叶耀现在骑虎难下,继续投资等于拿钱去填无底洞。就此抽身,那么之前掏的钱就全白花了。
和往常一样,叶父理所当然地要求叶绯来给他疼爱的小儿子擦屁股。
见叶绯久久不应答,叶父有些恼怒地扔了手机:“怎么,你还不乐意?”
对着大儿子,他远没有对小儿子的耐心,虎着脸呵斥道:“你以为这事你就没有错了吗?我让你好好教阿耀,你呢?都教了什么?!”
他看着叶绯那张酷似亡妻的脸,只觉得一阵堵心,别开眼睛冷声道:“尽快把钱追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叶绯嗤笑一声,脸上尽是嘲弄。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身上那股刻板严肃的劲儿就全部消失殆尽。他懒洋洋地倚着酒柜,扯掉束得紧紧的领带,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纽扣。
叶父见状,以为他气得狠了,虽然心里不耐,但还是放缓了口气哄道:“你的能力爸知道,肯定能在月底前把事情搞定。”
顿了顿,又刻意加了一句:“你也不想你弟弟被这事打击得一蹶不振吧。”
他了解这个儿子。
知道家人和亲情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虽然叶耀不是和他一个妈生的,可从小到大,叶绯对他的疼爱却一点都不少。
他不信这次叶绯能放手不管。
叶父冲叶耀使了个眼色,叶耀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叶绯的手臂就是一顿摇:“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做出点成绩给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他年纪小,作出这幅乖巧讨饶的姿态很容易让人心软。上辈子的叶绯就是这样被迷惑了,任劳任怨地帮他善后。
可这辈子的叶绯再不会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生病后,所谓的家人的嘴脸。
他们以渐冻症是绝症、治疗只是白花钱为由,在他瘫痪后强行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囚禁在一个小房间里不闻不问。
亲生父亲忙着联络各家保险公司进行理赔,而被他百般护着的弟弟,则迫不及待开始计算那些钱能买到什么东西。
没人问他疼不疼、舒不舒服,所有人都盼着用他的病来换钱。
那是叶绯一生中最绝望、最屈辱的七天。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甚至祈求死亡,可是他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