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蠢

“周大哥你来啦！”少女声音清脆甜美，夹杂着一丝喜意。

周余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秦月脸上蹭的灰，心里有点想笑。这可真是秦月能干出来的事儿啊，在自己家里帮忙干活还能搞成这样，可真是蠢啊。

然而面上不显，周余微微颔首示意。

秦父早就下了工回家，见周余来了，咧着嘴笑着拉着周余坐到一边。

周余之前也来过家里找秦天，偶尔也在一块上工，这孩子虽然话少但是聪明能干，还给秦父帮了不少小忙，秦父早就觉得这孩子不错。经过昨晚一事，如今秦父见周余更是像见了亲儿子似的亲切，拍拍周余的肩膀，笑道：“来啦，赶紧坐下吃饭吧。”

人来齐了，正式开饭。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秦父秦天和周余三人闲聊着，坐在周余对面的秦月趁机悄悄地打量他。

他坐姿极正，脖颈修长喉结锋利，露出半张骨骼分明的侧脸，下颚微微收起，轮廓流畅，像一条锋利的刃，身影清梧瘦削，骨骼料峭，放在她那个时代一定是靠脸就能爆红的大明星了。

不过在这里，长得俊显然是没有用的，有本事能吃饱才是王道，想到秦母说的那些话，秦月不由觉得周余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没点本事，或许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吧？那可真是太可怜了，白白浪费了这张俊脸……

或许是察觉到秦月的注视，周余微微偏头看过去，秦月立刻被那双凌厉的眼睛抓包下意识里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平静下来大大方方的回视他。

周余：“……”

瞧瞧，这得多么敏感啊！

自己这么偷偷地看他，都能被他发现了。小可怜从小受过多少冷眼，背地里得被人翻多少白眼啊......秦月心里想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月看他的目光比平日柔和许多。

而且,似乎是有……一丝丝慈爱？

他跟秦天从小就认识，跟秦月却没见过几次。

秦月从小学就去县里上学，假期的时候也经常待在亲戚家，因此两人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见过的几次里，秦月总是打扮的干净整洁，漂亮得不像村里出来的丫头，他总是刚干完活儿，浑身臭汗。秦月总是一边点头示意问好，一边捂住鼻子赶紧溜走。

周余对她的印象仅止于此：虚荣、娇气、自私，偏偏又有很多人疼爱。

周余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在他最难最苦最委屈的时候感受到的几乎全是恶意，自然也没有乐于助人的品质。

昨晚他像往常一样去西牛山砍柴回来，舅舅的腿不好，家里除了舅舅没有男丁，因此他每隔几天就会去砍一次。

傍晚时分，他走在回家的泥土路上，路过一旁的时候突然听见——“我舅舅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等我回去，要你好看！”

声色清脆而坚韧，又有点熟悉。

周余随意地往一旁一瞥，突然看见那人身上的的确良粉白条纹衬衫，这是县城里都少有的款式。

周余立刻就认出了这是秦天的妹妹秦月。

因为前不久，他刚刚见过。

那时，秦天和他从砖窑厂干活回来，两个人全都脏兮兮的，秦月就穿着这件衬衫远远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看垃圾的嫌恶。这种骨子里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万千宠爱潜移默化地培养起来的。

到底是兄弟的妹妹遇到危险，就算自己有多不喜欢这女孩儿，还是要帮一帮的，于是周余放下筐子冲了上去。

...

原本以为这件小事就此结束，当秦天来请他吃饭时，周余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那女孩儿，那双目露嫌恶的眼睛，与母亲看他时几乎没有差别。

转瞬又想到了昨天对视的样子，一双水濛濛的杏眼里关切和担忧清清楚楚地就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秦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话变多了，见到他不会捂着鼻子绕道走了，不仅没有那股骄横的气质，看人的眼神也清凌凌，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难道是因为他救了她？还是因为受刺-激被吓傻了？

正当周余出神时，秦母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肉，温柔道：“多吃肉，你这孩子太瘦了，这样干活哪有力气？”

秦父闻言从饭碗里抬起头，笑道：“你可别小瞧周余，他干活可利索着呢，力气比我和秦天加起来都大。”

秦月脑海里浮现出他挥拳揍人的那一幕，深以为然的点头。小可怜力气是真的大，最后背着那么大的背篓走了那么远。

秦父吃到兴起，特意给周余和秦天倒了一杯华灯牌特曲酒。酒不贵，就是喝酒稀奇。农村人饭都吃不饱，很少有人会花钱买酒。

晚风吹过，几人围坐，说说笑笑。

如此简单而寻常的场景却是周余从没有过的。

周余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面秦月身上，秦天正在说着几件小时候的趣事，秦月笑得前仰后合，旁边秦父秦母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周余也笑了笑，端起杯子，又闷了一口。

看啊，总有人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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