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费
商远是个沾酒就醉的体质,说完这句话,竟然自顾自地唱起歌来,就这样一路唱回了汉口。
贺白帆把商远送回家,又和商远爸妈寒暄一阵,离开他家时,已经晚上八点过。
闷了一整个白天的雨水淅沥落下,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贺白帆站在树下躲雨,顺便掏出手机,查看方才开车时收到的Rehbein的邮件。
Rehbein是他毕业设计的导师,离开美国时,他告诉Rehbein自己还打算申请一个影像方面的硕士学位,但还没有决定申请什么专业。那时只是闲聊,他随口一提,没想到Rehbein记到了现在,还特意发来邮件。
“Fan,我很喜欢你毕业时拍的那支纪录短片,我想你也许对商业摄影兴趣不大吧?你可以了解一下影像人类学,或许这比纯艺术摄影更适合你,当然,你还需要准备一些作品,最好能拍摄一支新的纪录片,不需要太长。”Rehbein在邮件里写道。
一支新的纪录片。
贺白帆沉思片刻,然后把手机揣回兜,走入绵绵的雨幕中。
他拦下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去南望山北路。”
***
雨点落在玻璃上,连续敲出细微的声响。实验室里安静至极,学生们坐在实验台前,看似是各做各的实验,实际上,全都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咆哮。
“你觉得学校放假了就是你放假了?你觉得你还是个本科生?你还打算放两个月暑假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陶敬年近五十,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站在他对面的男生缩起肩膀,几乎要哭出来。
“你在实验室待了多久,打卡记录明明白白。你自己说,上个月达到二百四十小时了吗?我告诉你,如果你还用本科生的标准要求你自己,那你就去换导师,我不为难你!招生的时候我说得很清楚,我的课题组,只要干事业的学生,你想糊弄了事混个毕业,那你就不要来我的课题组,这话我给你说过吧?”
男生垂着头,不敢应声。
陶敬大吼:“说话!我说过没有!”
“说……说过,”男生的声音已经带上哽咽,“老师,对不起,是我……是我考虑不周……我看您没特别通知,就以为……”
陶敬冷笑一声:“考虑不周?我看你考虑得很周全啊,车票都买好了,对吧?”
“老师,我……”
“我告诉你张思鹏,当初我招你进来,是给王老师面子,又看在你是我们学校的本科生,讲点情分。你不想在我这里干,有的是人想来!你也别说我没通知——我没通知,怎么别人不走?卢也大四暑假就在实验室了,他怎么不用我通知?!”
陶敬吼出这句话后,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卢也。三个研一学生的目光充满震惊,同时又带一些真情实感的敬佩;而研二研三的目光就显得意味深长,他们轻扫卢也一眼,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不屑。
卢也盯着电脑,握鼠标的手紧了紧。
郑鑫见状,起身坐到卢也身旁,轻笑着说:“我看这个张思鹏早晚要换导师,老陶都气成这样了,他竟然敢还嘴,啧啧。”
卢也低声说:“他请假前应该先问我们的。”
“他有这脑子就不会选老陶做导师咯,”郑鑫今年已经博二,在陶敬手下待了两年,说话很大胆,“我看他早晚要走人,就这心理承受能力……对了,师弟,我跟你说个正事。”
郑鑫起身,冲门口扬扬下巴,卢也只好跟着他走出实验室。两人来到走廊拐角处,郑鑫点了支烟,低声说:“下个月老陶过生日,你准备送什么?”
卢也一愣:“下个月?”
“七月十四号啊……哦,去年赶上老陶出差,所以没办,”郑鑫吸了口烟,“老陶一直都办生日宴的,根据往年惯例,我们博士凑钱,找个高档点的馆子请他吃顿饭,然后大家送个礼,就行了。”
卢也第一次听说老师过生日要学生请吃饭,还要送礼,但他没有表露出惊讶,平静地问:“要多高档的饭店?”
“我记得前年是在东门那家‘湘锦酒楼’,总共花了两千多吧,平摊下来也还好,一人四五百。”
四五百……
“吃饭倒没什么,主要是送礼,”郑鑫凑近一点,“师弟,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啊。”
卢也说:“好。”
郑鑫点点头:“你知道王瀚要送什么吗?他准备送茅台!这是他室友告诉我的——我估计,他想明年毕业,现在要讨好老陶呢。”
还能这样讨好吗?卢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盯着郑鑫指间忽明忽灭的烟头发愣。王瀚是他和郑鑫的师兄,今年博五,就算明年毕业,也要博六了。
虽然卢也已经读了一年的博士,但是有时候,他觉得,对于导师和这个课题组,他还是很陌生。
“师弟,你是怎么想的?”郑鑫问。
卢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想?”
“咱俩送啥呀,”郑鑫笑笑,“王瀚送茅台,咱们送个便宜的,显得多难看!”
哦,对,他说得对。卢也忽然有些懊恼,他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