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时我画地为牢
泽莲想要旁观陀思接受治疗时的过程,他想知道凭什么那些人会听陀思的话,都被心理医生以行业秘密拒之门外。
然而令人心碎的是,到头来那些人都被洗脑成了陀思虔诚的信徒。
陀思甚至感谢他:“你替我找来了同伴呢。”
黑泽莲陷入了巨大的挫败之中,他不能再带陀思去看心理医生了,他只能自己改变他。
陀思憎恶他深爱的世界,于是他带陀思去看世界,去感受他眼中的世界。
无形的风,流动的水,日出日落,雪后初晴。
勤劳的农民在金黄的麦田里收割麦子,巧克力工厂里产出最棒的酒心巧克力。
他把自己能感受到的世上美好的一切,全数献上。
然而陀思却说:“你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是因为你有钱。假如你把钱都给我,我得到满足,也许就快乐了。”
父母给自己留下了吃喝用度八辈子也挥霍不完的遗产,他们希望自己永远保持优雅快乐的生活。
但那时候的黑泽莲,这些东西都没有放在心上,最大的执念是拯救自己的朋友。
——如同那位朋友,拯救幼年时的自己一样。
黑泽莲送出了全部家产,然而陀思还是不爱这个世界。
或许他本身就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黑泽莲感受到世界的恶意,开始同他一起讨厌这个世界。
他讲述异能力带来的种种灾难,拿出了全世界每年因为异能力而死于非命的人数,那些因为异能力而变得强大的罪恶。
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在漫长的时间里耗着,互相折磨。
黑泽莲为陀思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盗窃港口黑手党的金库。
这是陀思的生日愿望,他答应了。
对方是黑手党,连个异能力开业许可证也没有,那些都是黑钱,没关系的——他一路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当时黑手党内部混乱,又完全不知道他的异能力,这注定是一场很成功的罪恶游戏,只是在最后一刻,黑泽莲突然放弃了逃跑,留在了空荡荡的金库里,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太宰治抓住了。
“为什么不逃?”福泽谕吉问出了和多年前太宰治一样的问题。
“我要是跑了,就一辈子都被关住了。”
多年前,少年黑泽莲已经想到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金库被窃空,这些事的后果总要有人承担,否则无处撒气的黑手党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也许会有更多的人会死去。
当然选择留下的大部分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已经做了第一件违背内心的事,或许陀思为了让他早点被同化,以后还会让他做的更多。
他到底能不能坚持自己的意志,这些意志会不会在漫长的消磨中偃旗息鼓?
他不能保证。
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受尽折磨而死,那样陀思一辈子都会记得,他是为什么而死的,这样即便在实现那个毁灭世界的诡异理想时,都会因为害死挚友而不得安宁。
罪与罚会全部反噬,最终吞没他自己。
所以黑泽莲没有离开,为自己偷盗的行为道歉,但也没有出卖挚友。
【阿陀,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欠你的了。】
再后来,一切都如黑泽莲预料的那样,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不仅没被杀死,还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开始了新的人生。
虽然也有糟糕的事(比如森鸥外),但总归比死要让人高兴(还能活蹦乱跳)。
“我不喜欢监狱,因为太潮湿了也没有阳光和花,但我不认为我在坐牢,如果我逃了,大概就真的被世界判处无期徒刑了。”
唯一一次看到的花是别在港黑干部A肩上的香槟玫瑰。
太宰治因为对他旺盛的求生欲和顽强的生命力感到好奇,对他还算不错,也短暂地给过他手脚自由,两人坐在牢里,一人半罐蟹肉罐头。
他撕下蟹肉罐头的包装纸,折成了一朵纸花,送给太宰治。
“作为你不揍我还请我吃东西的谢礼。”他说。
太宰治捏着纸花,扁嘴。
“这是我见过最寒酸的谢礼了,还能算花吗?”
黑泽莲挑眉:“不是花,那是什么?”
花是什么?
花是一种形态。
是一种姿态。
是生生不息。
是源于心中,对美与生命永恒不变的追求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