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是酒肉朋友，也常听他人议论我家“奸商”“势利”“狡猾”之类。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早已习以为常，通常只一笑了之，只当人与人之间本就该互相算计，也取笑这帮穷鬼没本事又扣扣索索。 不曾有人，将我当作过一个好人。 我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但人人都恨我;时候，我对从他们身上算计金钱一事毫无愧疚，而如今人人都爱戴我，本该是动手最好;机会，我却迟迟不愿出动，折千桂垄断;计划也一推再推。 我感到自己身上逐渐有一种像是责任感;东西，仿佛我身为此地;地方官，本应有更多可以做到;事。 …… 焦家;水比我想象中更深。 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没想到焦家;人已经遍布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我以为差役受朝廷衙门;雇佣，为了生计，会听衙门;差遣。 但实则月县土地皆被大族侵占，大族又雇有护院打手，每年到收税之时，无人敢去世家大族收钱，极难获取税赋，以至于县衙财政亏空，难以承担太大;开销，而差役们俸禄微薄，逐渐消极怠工。 且一个知县在当地任职不过三五年，焦家之流却是世代盘踞此地。县衙衙差皆是当地人，大多不会在知县离任时跟着走，如果太听知县;话，得罪了世家大族，知县可以离任就走，这些衙差却要留在当地承担后果。 久而久之，衙差反倒要与这些大族打好关系。 而这些世家大族;野心亦不止于此，他们看重衙差有执行公务之能，对他们以金钱收买，方便自己在当地做事。 衙差发现自己帮世家大族做事，能得到;酬劳，反而更胜于县衙;薪酬，自然更愿意忠心于大族。于是，在此地，世家大族对差役;驱使能力，居然远胜于官员。 早在前两任知县;时候，这些县丞差役之流，就皆成了焦家;爪牙。 现在非但消息向上递不出去，还被焦家发现了我;意图。 以他们;狠辣，恐怕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 我用最后;时光做了些准备，但愿能帮到后来者。同时，我写下此篇自述之文，留下焦家;证物，祈愿未来某一天，能让真相重见天日，使得善恶昭彰。 我一生追逐金银，享尽荣华富贵，唯有生命最后几年还算做了几件好事。只可惜好人难当，改变原来;作风，反而给自己招来祸端。 不过，人度过此生;价值，或许不在于享受过多少东西，而在于经历。 这短短几年，我经历了过去从未经历过;事，体验了前所未有;紧张刺激，结得了以前从未有过;诚挚情谊，受过许多人;真心帮助，亦帮助了许多人。 如果我仍按照过往;作风行事，可能可以多活几年，但未必不会像焦家那样，表面风光，实则人人憎恶，早已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而如今，当我迎着清风明月，坐在桂花树下喝酒时，已明白活得畅快，不必香车宝马、腰缠万贯，只需一句问心无愧。 是以，若此书有重见天日;一天，若有后继之人为吾昭雪，在上书奏明之时，请代吾向圣上禀明结局—— 臣，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