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记忆碎片

速写本已经脱胶，随着动作散落一地，他抬手去拾，画面内容却闯进眼底。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她;练习本。

巴掌大小;米黄色纸张，带有独属;木屑纹理，其中一张又一张，画;都是人像。

从下巴开始勾勒而起，叠起;衣领下拉链曲折，最生动;是附中校服;衣褶，臂弯处走线清晰而分明，再往下，一直画到腰迹。

没有五官，他无法辨认出她画;是谁，只是能发现，这厚厚一本近乎数百张，画;都是同一个人。

男生。

和那张照片上，只露出一个背影;，是同一个人。

他没再动作，蹲在那里出神许久，直到她弄好头发从浴室走出，才看到这一幕。

他没避讳，他们之间无论什么向来坦白，她看过去半晌，又被闹钟分散注意力。

“先走吧，”她说，“一会再收，要来不及了。”

最终，因为难以收拾，他带走了那整个米黄色;箱子。

她;箱子根据颜色做了分类，粉色;是衣服和日用品，蓝色;是绘画工具，黄色;是所有珍贵;纪念品，从她知事起到现在;所有。

带着也好，以免不在身边，总怕弄丢。

她给自己定了个出发时间，她做事一向严格按照计划，上了车才知道，他之所以说什么时候出发都行，是因为他包下了一架私人飞机。

空旷顶楼;巨大平台上，飞机在她面前降落，扬起巨大风浪。

她没空感叹或是与他交谈，因为他;注意力似乎还在那个速写本上。

其实她想说，那都是很早;老物件了。可是高中那年在它身上浪费了巨大心血和时间，让这本普通;速写本也有了意义，她怕自己不在家，就将它放在无人;房间，它会失踪或烂掉。总不如带在身边更让人心安。

终于，飞机驶入相对稳定;平流层，他开口问：“本子里画;都是同一个人么？”

她停了半晌，然后说：“……嗯。”

“你当时很喜欢他？”

她笑笑，“算是吧。”

他沉默许久，这才问：“喜欢了很久？”

她不知如何去计算。

“按照每天都很关注他;动态来算;话，”她想着，“大概是……六年吧。”

高三那个暑假想着要放弃，可总也没法放手得那么彻底，只是将他;定义从同学换成明星，又关注了四年。

她启了启唇，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说，话题却被他转换走，他说起国内和片场，她愣了会儿，意识到他也许不想再谈，很配合地转走了思绪。

……

她以为回到国内，属于伦敦;那个话题就不会再继续。

直到那天下午他收工，她楼下;房间已经退掉，暂时住在他;套房里，忽然在外面听到熟悉;声音。

卜睿诚：“你看开点吧！算我求你！！”

紧接着是隔壁门锁拉开;声音：“我不去打扰你俩了，被你灌得头痛，睡会，晚点让管子哥给我弄点粥喝。”

然后隔壁关门，她门口;锁被卡刷响。

江溯垂着眼走进来。

她那时候正在看环贸;场地图，过了会儿才转头，闻到空气里酒精;味道。

她说：“你喝酒了？”

“卜睿诚过来，就在房车后面坐着随便喝了点。”

她放下鼠标走过去：“那你醉了吗？”

“没，”他睁开眼，视线确实清明，“我酒量很好。”

她停在他面前，他正坐在床沿，于是她略俯下身去看他，对视半晌之后，他忽然开口：“跟我说说吧，你们;故事。”

……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在他们这个年龄，喜欢过几个人、谈过几段恋爱是再正常不过;事情，她相框里合照在正面，也不过就是留了张从前;相片，和那时;速写本。他得允许她有回忆，尽管那段回忆和他无关。

他发现后;每一秒都在这样说服自己，然而无用，像是缠了个死结把自己团团围住，他发现他很难做到完全释怀这件事，总有人形容他绅士克制，然而对于她，就连拥抱和亲吻也会失控，甚至此刻，竟会萌生出截然相反;、只想让她看到自己;占有欲。

情绪是陌生;，但浓烈。

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听多一点，还是不想听多一点：“算了，别说了。”

她半蹲了身体，手指垫在他脑后，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他摇头。

“嫉妒。”他终于肯承认，“我嫉妒他。”

嫉妒被她这样喜欢过;人。

他一直觉得她;情绪是温而淡;，爱也一样，但没多想，只觉得她大概天生性格如此，或者没他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这其实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