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地
其是裴彦苏。
只见他青丝高束,笔挺蝉腹巾冠正,以鸦青色大袖道袍②为底,外罩月白暗纹比甲,腰间缀以金黄丝绦,丝绦流苏经由碧玉绦环垂于前侧,脚踩大红方舄,从上到下,皆是邺城上下士大夫最为时兴的打扮。
而令萧月音眼前一亮的,还不止这个在胡地穿着正统汉服的裴彦苏。那几名引着他们入席的艳色女郎,转身之间,那鲜红色裙装紧致的束胸便露出一片雪白,配上那不堪一握的柳腰坠着的叮当银铃,饶是可餐秀色,足以眼花缭乱。
落座时,那几名妖艳女郎便围侍在裴彦苏的身旁,萧月音则被安排在了稍远的位置,二王子车稚粥也在,而裴溯的座次,更是几乎在角落里。
终于有机会单独陪侍的戴嬷嬷,见此情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穿着暴露的女郎们没有半点矜持,这一身汉服的小王子刚刚落座,便迫不及待缠了上去,一个半靠在他肩上,为他取了面前几案上的碧绿葡萄,要往他嘴里送,另一个则更加大胆,直接钻到了裴彦苏的怀中,酥.胸紧贴着男人比甲的对襟扣,涂满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他道袍领口轻抚,像是要拨开这层衣料,直直往里去。
“公主……”戴嬷嬷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俯身,在萧月音耳边低声说道,“那小王子是你的爱郎,你怎么能看着他被其他女人包围而无动于衷呢?”
听着母后的陪嫁那焦急的口气,这替嫁的公主方才抿唇,自己只顾着看这些绝色佳人,一时竟然忘了,现在的她,是邺城里说一不二的大公主萧月桢呀!
也不知若今日在此的是萧月桢,她见到裴彦苏这般左拥右抱,会作何反应呢?
不过此地早已不是任她翻云覆雨的邺城,也幸好裴彦苏对那两个女郎的靠近并没有半点表示,萧月音便轻咳一声,向裴彦苏睨了一眼:
“裴郎,本公主舟车了一整日,手都有些抬不动了,不如你过来,帮我夹菜倒酒可好?”
裴彦苏闻言便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将那两个妖艳女郎扔在了距乌耆衍最近的那坐席上,那两女也不料这新贵小王子竟然如此无情,均是望向坐于上首的乌耆衍。
乌耆衍摆了摆手,压下了这两名娇滴滴女郎满脸的委屈,只看向已然在萧月音身旁重新落座的裴彦苏,道:
“刚刚还没发觉,坐在了一起才看到,原来你们是商量好了,都穿一样的颜色。”
这是大周永安公主第一次面见漠北乌耆衍单于,按理应当十分隆重,可这位单于所作所为皆只有与儿子相认,丝毫不将萧月音等人放在眼里。
没等萧月音发作,裴彦苏率先回道:
“我与公主事先并未商量,不过夫妻之间,自当心有灵犀,岂是那些故作风骚的蝇营狗苟们可以比拟的。”
用词虽艰涩,可那两名雪肤蓝眼的女郎似乎也听懂了裴彦苏的辛辣讽刺,俱是狠狠地瞪向萧月音,又不好立即发作。
萧月音从小居于佛寺,哪里见过这等风情万种的美人,若没有裴彦苏的关系,她倒是很愿意与她们亲近,眼下两个美人却恨不得对她剥皮拆骨,她那点好奇的心思,也顿时消弭殆尽。
“永安公主,是吧?”乌耆衍的开头明知故问,却不等萧月音回答,兀自说道:
“这次你们来,除了你要做我儿赫弥舒的女人之外,其余的一概免了。你们拉过来的那堆贡品,还有你带的那些人,留下几个趁手的,其余的,都散了吧。”
这番话毕,在场的周人皆是难堪至极,尤其是揣了弘光帝亲笔手书的礼单、早早便立侍在侧,等待双方正式完成外交礼节的使官孟皋。
这位做了周宫控鹤卫指挥使十余年的孟使官,从未如今日这般困窘卑微过,他持手端立,额头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忍不住看向此时代表着大周国体的永安公主,究竟会如何回应这漠北单于的轻蔑鄙薄之语。
果然,萧月音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句说道:
“如今单于占领西域商道,自西域而来之各色金玉宝器络绎不绝,单于看不上我大周所奉之绫罗绸缎和茶叶药品,是我大周天子早已料到之事。只不过礼单上有一样,与以往番邦往来之物皆不同,乃我大周天子,此行特为单于准备的。”
上首的乌耆衍闻言,只摸着满嘴的络腮胡,不置可否。
“此物,便是佛家世尊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金像,”萧月音缓缓看向了孟皋:
“孟使官,就劳烦你将早已守候在外的静泓、会通两位法师,请进来吧。”
听到这两个法号,不久后将为大周驸马的裴彦苏,忍不住侧头看向了身旁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