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
圣人仁慈,允元春回家待嫁。但婚期已定,不过几日便要出门子的。
因迎春这些姑娘们便也停了课,无事便来陪着她说话,便是宝玉也被贾政放了回来。
他们二人一母同胞的长姐幼弟,情分自然不一般。
元春见了宝玉出落得这样好,心中也是高兴,抚着他的头便哭了一场,又问他功课。宝玉被贾政拘着好生学了这些时候,他又颇有些灵性,倒是叫元春心中欣慰。
宝玉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如今大了些,也知道皇命难为。
只同元春说:“大姐姐莫要太过伤心。我打听了,那位安礼王爷是极好的人,”他说着便在袖中取出几页纸递给元春,“这是那位安礼王爷的诗,最是淡泊的,想来王爷也该是既通透的人才是。大姐姐去了定比在那里面要好上许多。”
元春虽也有不甘,到底在宫中这些年,不若王夫人天真。也知道宝玉这是对自己用心,便也好好收了,直道宝玉果真是长大了,又抱着哭一场。
却也慢慢收拾心情,不再想着宫中之事。
她本就不算如何适应宫中的明争暗斗,这会子静下心来细想,那位安礼王爷竟是极为适合她的。身份尊贵,又不多事,只要自己安分些,竟是能过得极为舒心!
既想通了,她便到贾政的书房拜见,要谢贾政慈心。
贾政叹气,“你能这样想便是极好的。你舅舅确实生了旁的心思,你再在宫中不过是填进去一条命罢了。你如今既已醒悟,往后便好生过日子去吧。”
“还是要多谢父亲为女儿谋划。”
贾政摇头,“哪里是我的谋划呢,是你大伯心疼你。不然依你的身份,便是庶妃也难够的着呢!”
元春微怔,不过她如今极有城府,也不再面上带出来,只说要去拜谢贾赦。
贾政摆手,“你只回去吧,你大伯如今不耐烦应酬这些,你记在心里便是了。”见她应下,贾政思忖片刻,还是道:“你母亲…性子有些左,你……”
元春微微福礼,“老爷放心,我晓得的。我会好生过日子,不再惦记一些有的没的。”
贾政见她果真想通了,便微微颔首,再没了话。
元春方轻轻退出来。
元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尤其在那样的地方走了一遭,看的更加清楚,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这些时日妹妹们来看她,她便不再丧着脸,也是打起精神来招呼她们。
她入宫早,那时迎春都还是个奶娃娃,探春更是襁褓婴儿。他平日只知道府中有这些姑娘,如今才算是认得了。
这才发现众位姑娘皆是秀外慧中的好姑娘。不过几日,众人便亲密起来,这些年的隔阂竟也消失了,好似她从没有离开过一般。
尤其林妹妹,性子赤诚又灵巧,最是叫她喜欢。
不过元春的婚事毕竟定的急,只觉才熟悉起来,便已到了日子了。
虽是侧妃,但元春乃圣人赐婚,又是在国公府出嫁。那位安礼王爷还是热热闹闹的来接了回去。
王夫人到底心疼女儿,尽管上面有个王妃压着,还是打点了满满的六十四抬嫁妆,又悄悄添了许多好东西。
这些自然是算在公中的,但贾赦体谅她一片慈母之心,也不计较她这些小心思。
吉时已至,众人送了元春出去。宝玉还小,便由贾琏送嫁。
元春伏在贾琏的背上,透过盖头,隐约看见宝玉在旁边紧紧跟着,到底是没忍住,泪水落在贾琏的衣服上。
夏日里衣衫单薄,贾琏觉出背上洇湿一片,便轻声道:“大妹妹莫怕,咱们府里虽比不上皇家尊贵,但他若欺辱大妹妹,咱们也不是那样窝囊不敢出头的。”
元春紧了紧手臂,低低的答应一声。
敲敲打打的来到王府,元春便觉轿身一震,紧接着便看见一双极好看的手来扶自己。她慢慢将手搭了上去,跟着指引,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元春知道,这又是一条无人能帮扶的路,只能自己一人摸索着往前走。
但,这却也是家中能为自己寻得的最好的出路了,她一定好好的,才不会叫家中难做!
王夫人看着元春就那样出去了,只觉心力交瘁,难以支撑。
只是这会子,府里的宾客还在,王熙凤前儿又借着元春回来的档口,搬回了东院,一时竟无人帮衬。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招呼,好容易都送走了,王夫人才缓了一口气。
只她心中越发不甘,烦躁的挥退了房里伺候的,命叫了周瑞家的来回话。
金钏儿忙应着出去,唤了小丫头子跑腿。
周瑞家的管着车马等物,这会子也是将将忙完。
但她跟着王夫人多年,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性子!因便早早叫人看着,以防王夫人来唤。
果然,才交代了下去,便见王夫人院中的丫头远远地跑来了。周瑞家的忙整肃了妆容,直接便进了王夫人房中。
王夫人正在贵妃榻上阖着眼小憩,周瑞家的不敢打扰,只在一旁伺候。
金钏儿看她一眼,手上微微用力,王夫人便醒了过来。看见周瑞家的在旁边,便坐起来,挥手叫金钏儿守在外面,只留了周瑞家的在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