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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身之责,渎圣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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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投注于她眼中最后清晰视像便是那神圣灵魂,动人躯壳。

一切都倏忽渐次远去,她自伟大航路另一头被无情驱逐也从迷离万象间终得解放,重回床帏后一人独锁的寂静。那高不可攀存在之细节此时已无法再回想描摹。但没关系,仅凭轻慢一瞥她即可掌握其宏大概念的印象……她完全了悟,并沉默等待某个名为事实的未来,是他宣之于口而注定必行的,“预言”。

在此之前,琳图从未停止于脑海中演习那自打掌握理论以来便从未真正施行过的生疏步骤。该来的总会来,何必急于今日;当事者自己都不着急,又怎么轮得到她上赶着期待被使唤;保持着基本警惕却又不过分为其悬心,她照旧吃好喝好睡好预演好,泰然自若度过每一天。

不过腥红大公的再度传召,倒比预计还要迟来许久。那也没什么可奇怪,那个人自理所当然会拥有远胜凡人城府,深不可探;毕竟,渺小世俗如她者最多只可忍受三两天饥饿困顿,而高高在上者如他既已占据御世万代的尊座,眼前所见手中所掌心间所想便只会更广博远大,并为其不惜蛰伏更日久年深。大概。

日复一日,幽居于冷清独院,她只知道自己就这样因他之隐忍为他之蛰伏而活着,至少尚未死去。

一片片一重重空洞的,高旷的,死寂的殿堂与回廊,亭台又宫房,影影幢幢构筑起似是而非庞然神异世界,像不具答案的谜语,像画卷中只可观看而无从抵达的异度风景线,令她在此全然遗失对时间同空间的概念。或许她与身旁簇拥着的众多既仿佛还活着又像并不算活着的……那些人一样,本就只作被永锢于此、同伟大神圣对照而迥异的虚无概念。

生身父母及依稀童年未有在琳图记忆中留存任何痕迹,因她被遗弃时还太过幼小;只隐约听老师提起过她大概年岁可能所处的宽泛区间,所以,她弄不清楚自己被裹尸袋蒙头罩脸狼狈送入圣廷的那一天,究竟是在人生的哪一年。那也并不值得去感佩怀念。总之,无论当初踏足此地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刻——无论如何,眼下都业已身陷永无回溯的新篇。当禁宫内时度仪归零又满溢,满溢又归零,如此循环往复了万余遍甚或更多,琳图终于再度见到那位曾有过逢面,应属腥红大公近身侍臣的宦官。

她惊讶于自己竟还记得对方寡淡无奇的脸,只一眼便望见想起。也可能,被她深刻铭记的并非面容,而是那身恪守仪制一看就与众不同的宦服。万一呢,谁能说清那套精美衣袍底下什么时候就换了人?反正,他们看上去又总是如此相同;在民间时琳图也曾偷听到领主老爷们羡慕提起那遥远圣廷恢弘禁宫一应不凡规制与气度,他们说那些大人物有着每隔一阵便彻底洗清然后替换掉身边所有仆役的豪奢做派……反正,并不太确定对方仍是那个人,他依旧悄无声息出现,依旧垂视地面模样极尽谦恭,带她一路行来都不曾碰见旁人、不知如何方才做到那样隐秘地,抵达某处地下窖井入口。

而在那条她猜测应通往制烛密室的窖井甬道之前,实则还有处小小房间。

独自进去狭窄逼仄内室,果不其然,大公正以他即便历经刻板复写千回万遍也依旧纹丝不变的姿态端坐在屋内唯一木椅上,见她迎面进来,也好似逢一粒尘灰无心过眼而根本没看见。

等待被朝觐者又何须向子民施舍回应。兀自无声索取绵长供奉本就是他们沉默的谕旨,永恒的宣言。哪怕身处非正式、及至如此密不可宣的场合,觐见圣者仍有一套流程,向上方高坐似永年的完美假人、她何其伟大的御主行毕一长串拜礼叩首,再直起半身,琳图长跪在地恭听吩咐。此地甚至比她初时被裹尸袋运送抵达的那座小偏殿更为朴素简陋,因而同这尊神明辉煌塑像毫不匹配,可说是他之降下存在反令此间煌煌,蓬荜生辉。

但略微出乎她意料,今日驾临,这不可一世尊者并无打算在正式开场前先将她好一顿警示敲打;大公没说起任何假惺惺言语来故作高深,只直白赐下旨意:

他意欲旁坐而同观,与她一道置身于那引圣魂化火种的禁忌之仪。

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哪。更叫她展开些不太妙的猜测同想象,因她从不吝于将周遭旁者预设得坏一点,更坏一点。琳图整张脸不自觉皱成干巴巴枯花,然而为身家性命着想,她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和声细气不致令上位者察觉顶撞,争取陈述:

“冕下,并非下民违逆,只是,只是真有一点难办——制烛技艺由师门世代隐秘相传,难免会有些奇奇怪怪、先师们嘱咐一定要遵守的规矩。比如,现场不能有无关、咳咳,我是说,本身未掌握制烛之法的外人在场……”

“倘若有旁人在场,火种即便做出也无法燃起?”圣者却全不理会她话意,反抛出另一个直指要害问题。

“……”

脑子运转飞快,琳图强逼脸上肌肉同嘴唇再同眼睛打好配合,挽出极为诚挚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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