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弓
起萧懿龄警觉的是,这支箭令她联想到了韩沉受伤那日。 那日雨夜,邓州来的杀手在会平镇外追杀韩沉时,曾向他射出过一支羽箭。那支箭也被韩彬带了回来。 这支邓州来的箭,竟与京城这个报信人所用的箭一样,都是什么标记也没有,就好像是在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来历一样。 萧懿龄知道,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将这两个相差万里的案件联系起来,实在有些牵强。但在韩彬将那支从韩沉肩膀里取出来箭拿过来,同给章府尹报信的这支箭放在一起,她便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 这两件事一定有所关联。 只是,现在萧懿龄一时还腾不出手来查。 目前,她的精力都放在了宾州案上。 十几日前,不思归大火后没多久,鲁国公便抵达了咸京。 一行人皆是风尘仆仆,鲁国公本人更是一进城门,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被皇帝召进了宫里。 紫宸殿面圣,鲁国公还没来得及开口,汇报此行巡视宾州马场的情况,便被皇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问责。 问的自然就是萧懿龄呈上去的那份奏折。 “朕记得,鲁国公虽一生从武,但也精于数算,尤其是心算,堪称朝中无人能及。”皇帝侧立于大殿之上,将一份账簿副本扔到鲁国公面前,说道,“既然如此,鲁国公不妨算算这本账。” 年迈的鲁国公虽早早得知了消息,有所准备,但在正值壮年的皇帝面前,被如此疾声厉色地质问,仍不由得浑身一凛。 他将地上的账簿捡起来翻看,发现这正是历年太仆寺呈递给户部的,各项进出明细及汇总。 其中四五页,被人用朱砂圈了起来。 鲁国公细看之下,发现这些数字之间,竟存在着数十万两银子的漏洞。但这在太仆寺,几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做贼心虚,在做这些假账时,鲁国公向来极其注重太仆寺账簿上,每一个数字都严谨细致,力求毫无破绽。加之他本人在数算上的天赋,太仆寺的账簿向来是最规整、最无懈可击的。 但现在,本应天衣无缝的账簿,竟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 鲁国公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份账簿是假的。可这上面每一页,都有他太仆寺卿的印信,做不得假。 “陛下!老臣冤枉啊!您是最了解臣的,这些年臣在太仆寺,一向是兢兢业业,为陛下鞠躬尽瘁。这一定是别有用心者的栽赃陷害,望陛下明鉴!”鲁国公跪地哀求。 皇帝思虑片刻,像是相信了他的话,又问道:“栽赃?这么说,荣惠上本参你,草菅人命、勾结地方官吏、欺上瞒下、巧立名目、中饱私囊、欺压百姓,这些都是栽赃?” “荣惠公主虽然聪颖,但毕竟涉世未深,一时被奸人蒙骗,听信谗言,这也不是公主的错。”鲁国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皇帝斥道:“下次朝会,朕欲宣荣惠上朝,与你就此事当堂对峙。你好自为之吧!” 鲁国公就这样被皇帝赶了出来,但他心里却安定了不少。 皇帝话语中虽字字皆是斥责,但亲眼看着皇帝长大的鲁国公却能听出,他这是在给自己通气呢。 做皇帝的虽然看起来威风,但还是太年轻。他手里那摇光军听着吓人,可养军的钱从哪里来?皇帝的私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这其中他鲁国公有多少功劳,旁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谁与谁才是利益共同体,荣惠那丫头初出茅庐,两眼一抹黑,但鲁国公和皇帝却是心照不宣的。 所以鲁国公心中明白,若不是皇帝心里向着自己,他大可以在明日朝会的时候,直接宣萧懿龄进殿,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今日特地宣他进宫一趟,将此事告知,实则是爱护老臣,让他有所准备。 那句“好自为之”,也是“不要给朕丢脸”的意思。 想通了这一点的鲁国公,因此决定,将此行宾州带回来的那几箱银子,再多分一点给皇帝,以表忠心。 · 这是萧懿龄第一次参加朝会。 每月初一十五,京中六品以上官员,都会参加朝会。文武百官无论世庶党别、亲疏大小,皆可列于殿前,聆听圣谕。 宫城廊道上,内侍引着萧懿龄走到了庆元门外。 再往里走便是宣政殿前的广场,那是举行朝会的地方。而现在,百官正在这庆元门外等候,更鼓一响,便意味着朝会开始。 萧懿龄一眼就看见了四哥,襄王萧承禃。 他独自一人站在角落,正抱臂靠着墙,闭目养神。 萧懿龄眼看快要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