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上生着一团篝火,少女背靠土堆,抱着双膝,昏昏沉沉打瞌睡,而她手边靠着一根竹杖,竹杖根部和绣花鞋底填满泥巴。 火舌微晃,照出她平静的睡颜。 她在山里巡了一圈,最后选了这么个地方,守着暮色,等着星星。 那是一处背风坡,坡下生着两棵野枣树,坡后是一片柘树林,再远一些的山上,桑树零星,白溪边的浅湾附近,李树正茂。 心与脚下草不多,地很平,附近的杂草已被锄完,小树苗被支成篝火,也许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金桂和桃花,她还想伐去杂树,但那柄大砍刀着实不如斧头钜子趁手,挖完野草又夯实土地的她,已然累瘫,只能放弃。 指挥官飘在房顶上,隔着山坳遥遥守望,直到山鸡唱白,东方日出。 心与揉了揉惺忪的眼,才发现一夜已经过去。她足足睡了六个时辰,酣甜无梦,将这段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建房子计划紧锣密鼓地推进。 随意吃了几个山果的她,继续伐树,但一上午也没砍断一棵,那粗壮的足有她腰宽的大树,斫断需要去她半条命。 如此一来,效率着实太低。 于是,她火速改变策略,决定建一座竹屋。 竹子竿细,砍起来要容易许多,且破庙后的山上,生着大片竹林。 若是心与没记错,村里人修房子,不论是土石屋还是木构房,第一步总是先挖地基,再立竖柱。 她先砍了几根碗口粗的大竹,在底部约三寸高处掏了个洞,将横板从中穿过,人踩在上头,利用体重将竹子插入土中。立柱必须要紧实,她伸手试了试,仍有些摇晃,于是把横板拔出,改将长刀穿过,捶钉子似的用力往下砸。 “哐哐——” “哐哐哐——” 待承重的立柱固定好后,心与挑出横掌宽的黄竹,从柱子底部的洞里横向穿过,搭出地面框架。而后又往竹子上竖着剖了一刀成篾片,再平铺在架子上,用麻绳和细竹蔑捆扎成地板。 指挥官坐在破庙顶上,冷眼看着她热火朝天大干了七天。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不知该怎样与她相处,这样的距离刚好,能看到她,但又不至于挨得太近。 到第七日时,无中生有的竹屋渐渐成型,作为只有喜怒哀惧的海洋星人,他第一次生出复杂的情绪。 是辛劳的苦涩,也兼具期待的喜悦。 干活累了,心与也不顾形象,四仰八叉平躺在竹蔑地板上睡觉,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成了只花斑大王。 指挥官瞥见这一幕,在意识的深处笑了起来。 但很快,一场初夏猝不及防的暴雨,便将她多日的付出摧毁。那夜一声巨响,将破庙中熟睡的她惊醒,也等不到天明,便顶着大风,拖着用木板固定的腿,奔跑在水泼似的山中。竹屋框架被摧垮,东倒西歪,松软的泥土顺着雨水流入溪中,浪都污浊不堪。 心与抱着竹子,坐在泥泞中,嚎啕痛哭。 “神明大人,是我不配,我不配……” 这一哭便是一整日,那脆弱的身子抽搐得好似随时都会昏厥过去,指挥官徘徊在屋檐下,明明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只要暴雨再来得疯狂些,她就会如筷子从中折断。但不知怎么,他竟隐隐希望,那个女人能重新站起来。 风雨是在第三天停止的。 心与在破庙里昏睡了一整日,天晴时喜鹊飞了进来,在她头发上蹦跳,迷迷糊糊的她摸到手边的石块,想要狠狠扔出去,可是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她松开了手。 好饿。 指挥官听见灶房里的动静,还以为遭了贼,等他看清窗里的人影后,慢悠悠飞到屋顶上晒太阳。 心与把存粮一口气吃了个干净,拿上她的大砍刀,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出了门。 上一次失败,是因为她只重视承重的竹子入地深浅,却疏忽了土质。 于是,吸取了教训的她先将背风坡上的土夯实,又用平整的石头奠基,最后再搭框架,确保不会再度滑坡。 不少竹子拾掇起来还能接着用,但被溪水冲走的部分,只能重新伐竹填补。 心与早早扛着她的大砍刀出了门,气质犹如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山中哪一片翠云倾斜落地,就说明她人在何处,深山不需见人,只需见树,就能寻得芳踪,指挥官意识一动,习惯性离开香案,飞上庙顶,继续冷眼旁观。 然而,今次下午申时左右,密林中足有小半个时辰毫无动静。 他在树隙间四下寻找。 大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