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音斋
晚些时候,青山君送来许多干粮、水、蜡烛等物品。 临走前再三叮嘱:“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去,除非尧郎君亲自来接。” 事态严重,李书音谨遵大伯交代。 夜半三更,她做了个噩梦。梦见魏溪亭被悬于乾德门城楼示众,黑发覆面,鲜血淋淋。 梦中惊醒,大汗涔涔。 一别几日,大伯再未露面。 独自待在密室,靠着枯柴堆背后的空隙辨别白昼黑夜。 日子难捱,前期尚能读书写字打发光阴。随着时间推移,外头音讯全无,愈发焦心。 抚着冰冷的石门,期盼它能早些打开。 第五天拂晓,李书音睡意朦胧,听见石门开启。她几乎从床上弹起,快速穿衣穿鞋,抓了近旁的火折子和发绳,往门口冲。 半道和来人碰个正着。 墨色云纹锦衣、墨玉银丝蹀躞、粉底皂靴、玄青云纹弯刀。 这身装扮专属于御林军统领! 人,是尧相顾。 数日噩梦,梦境可怖,早被折磨得心神恍惚。见到尧相顾这身打扮,更加犹如堕入寒冰深渊。 尧相顾白她一眼,冷冷下令:“跟我走。” 弦月西落,冷风簌簌。院内空空荡荡,长梯架上高墙。 墙头有人接应。 翻出去后,黑衣护卫上前禀报:“鹰爪全部调离,安全。” 各自行事。 “跟紧。别说话。”尧相顾说罢,直奔东边树林。 麻木地遵命行事,她使出平生力气奔跑,距离却越拉越远。 天未亮,月不明,林中树木参天,小路难行。 四周灌木丛生、荆棘遍地,李书音累到眼冒金星。裙摆突然被东西勾住,结结实实被绊倒,幸好眼疾手快抓住树枝,才没滚下山去。 欲呼救,哪儿还有尧相顾的影子! 膝盖钻心地疼,她咬紧牙关努力爬回路上。 远方,火把光影摇曳。 那定是护卫口中所说的鹰爪。 恐惊动,不敢高声呼喊。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尧相顾离开的方向前进。 走出好远,终于看到冷面尧折返。 见他眉眼冷峻,李书音胆怯,嗫嚅道:“刺锥进膝盖里了。” 尧相顾默不作声,大步流星地到她面前蹲下:“上来。” 到底算陌生男子,她因男女大防而犹豫。 “赶紧。” 短短两字,不容反驳。 尧相顾背着她,像一支利箭穿梭于林间,耳边风声呼呼啦啦,脚下草木窸窸窣窣。 翻过两座山,远远见大路上停着辆马车,车旁站一黑衣人。 月隐云层,天空灰蒙。清风掠过,车檐下,两盏马灯晃晃悠悠。 灯光如火豆子,显得孤零零的。 黑衣人迎来,帮着把人搀进车厢,自外头关了门。 万籁俱寂,李书音独坐车中,内心惶惶。 皇伯伯不见踪影,魏溪亭杳无音讯。 密室见到尧相顾时起,他就冷着一张脸,让人望而生畏。 少顷,车身轻晃,轮子碾压小树枝咯吱地响。李书音悄悄拉开门缝,车辕上只有尧相顾执缰。 迟疑片刻,她鼓起勇气打开车门,问:“尧郎君,魏卿他……他还好吗?” “没死。” 尧相顾冷言冷语,扬鞭打马。 车子突然加速,李书音眼明手快抓住门框才不至于跌倒。 “我们去哪儿?” “驾!” 路面坑坑洼洼,车轱辘嘎吱嘎吱地响,马儿跑得更快了。 没多久,淅淅沥沥地落起小雨。李书音回头看看车厢角落挂着的青箬笠、绿蓑衣。纠结要不要开口递给他遮风挡雨。 和魏溪亭截然不同,尧相顾骨子里都盛满生人勿近。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最终,慈悲战胜畏惧。李书音挪去取下斗笠和蓑衣,又一步一步挪回门边。 “尧……” “吁!” 突然勒马,李书音没站稳,额头猛地磕到门框,顿时疼得泪花打转。 尧相顾回头看一眼,未作回应,径自下车。 缓一缓劲儿,李书音抱着雨具,探身出去,发现车停在巷子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