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瑶
翌日,天将拂晓,晨风漫过窗户,爬到李书音在外的臂膀,凉嗖嗖的,催她苏醒。 碳火依然烧着,灰烬堆了大半盆,期间不知被添过多少回。 不见弯刀,不见人。 她睡眼惺忪,像做了场冗长的梦。 穿衣出门,目之所及,只余烈马。 追风在,魏溪亭就在。 昨天沙漠遇险,镇国帝姬仅留下两张烤馕,勉强果腹。她猜,他应该在附近打猎。 故而,不慌不忙地梳洗。 近半月出行在外,她常把头发编成一股麻花辫,用红绸头绳捆住,既简单又凉快。 追风嚼着最后一口青草,朝她打个响嚏,仿佛在催促快些放它去吃个痛快。 李书音哑然失笑,走到马厩边上,对高头烈马感叹:“没想到,我这坠马后遗症竟被你治好了。” 昨天沙漠遇险,被催着骑马奔逃,居然没怕,兴许是形势危急忘了怕。后来,和魏溪亭共乘一骑,也没什么异样。 后山半坡青草茂盛,追风吃草,她找药。 离黄沙镇还有段距离,大概得傍晚才能到。北境昼夜温差大,白天热得很,担心魏溪亭汗流浃背加重病势。 寻药寻得入迷,不知不觉渐行渐远。 苍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 端详手上带泥的草药,李书音十分高兴。虽不记得药名,但她认识。 承德元年,天子秋狝,她追猎物误入丛林深处,不慎受伤,血流不止。当时,身边只有一位随从。随从在附近找到一株草药,捣碎给她敷上,没多久,血就止住了。 那段时间,她还特地跟太医院的御医们学了些外伤的简单处理方法,多次在医书中看到对那种草药的介绍。 一时兴起而为之,热情劲儿过了,便抛诸脑后。 不过,幸好记得这草药的样子。 很快又找到两株,收获丰盛。 第三株叶子嫩,埋土深,怕损坏,她索性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徒手挖。 聚精会神刨得起劲,隐隐约约听到似有人喊“公主”。 李书音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听出那声音来自魏溪亭。刚站起,又听到一声“书音”。 距离甚远,山岗风大,满林子树木唰唰地响,更挡住了大半声音。 不顾满手泥土,她提起裙子往回跑。 “书音!” 声音更清晰,更焦急。 “李书音!” 这一声饱含惶恐,掺杂着绝望无助。 “我在这儿。”她边跑边高声喊,也不管那边儿能否收到。 抵达山岗,果然看到魏溪亭在追风附近,急得像无头苍蝇。 印象中,魏氏七郎素来稳重,哪怕惊涛骇浪压顶,他都沉着冷静。她从没见过他像此刻这般严肃,犹如乌云,黑压压地朝山岗涌来。 惹他着急,李书音过意不去,迎着他跑。 距离仅余两丈,魏溪亭突然停下。 “魏卿,我……” 李书音上前欲作解释,魏溪亭倒退一步,对她轻轻地摇头。 他眼尾微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里有欣喜若狂,有如释重负,有劫后余生。 看了一阵,他才把喉中那口气息缓缓呼出,垂眼呢喃:“臣以为公主遇到了危险。” 以为你不见了…… “对不起。”她停在原地,不敢上前,“我来找药,没留神就走远了。” “药?”魏溪亭猛抬头,主动靠近,忧心如焚,“可是心悸之证引起不适?难不难受?”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李书音显然无措,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转身指了指不远处那棵歪脖子胡杨树。 “在那边,我找到好几株。那药能止血生肌,促进伤口愈合。给你找的。” 闻言,魏溪亭呆愣住。瞥见她手上、裙上的泥,既疼惜又欣慰。 行于刀锋之人,有时会就地取材处理伤情,适才外出打猎,他自己还找了点儿。 但公主金枝玉叶,一向都是别人伺候的,竟亲自寻药,怎叫他从容自若? 将欢愉掖着藏着,魏溪亭好声好气地提醒,说:“北境情况复杂,危险重重。臣奉命保护公主,不见公主,臣惶恐难安。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跟臣说一声,好不啦?” 诓小孩儿似的语气,温柔又耐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