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新衣
她可以确定,与那姑娘素昧平生。但对方居然行肃拜之礼。 寻常问候,或颔首致意,或欠身万福,或作揖礼,或行抱拳。 初次见面,彼此未知身份,姑娘竟行大礼?李书音讶异,忙屈膝颔首。 行完礼后,那姑娘未讲半个字,径自下楼。李书音因此云里雾里,挪到栏杆边往下看。 那姑娘正巧仰头,再次对她颔首致意,提剑离去。 房门大敞,风窜进屋子,烛火摇摇晃晃,门口那块矩形地忽明忽暗。 踟蹰片刻,李书音把笔墨砚台端回房,拿出坠子和借据,来到魏溪亭卧室门前。 廊下燃灯,她背光而立,整个人像镀了层金光。 室内灯火通明,魏溪亭伏案疾书。他新换了件月白窄袖长衣,比甲和腰封都绣着云纹,样式清新淡雅。 隐约觉察异样,他抬眸,一瞬晃神,眼中似流露出惊喜后,又被落寞占据,稍纵即逝。 “找到喜欢的糕点了吗?” 李书音摇头,抬脚进屋。 “你吃过止疼药没?伤口还疼不?” “不疼。”魏溪亭微笑,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物,邀她入座。 转身从床头柜端出个托盘,盘中放两套衣服、一支白玉兰银簪、一支铃兰花银钗、两支白珍珠排簪,并几样清新淡雅的银饰小发饰。 “公主试试新衣,倘不合身,再去店里换。” 他将新衣提起展示。 第一套为窃蓝交领短衫,搭配闷鹅黄轻纱长裙,质地轻薄透气。短衫略看寻常,细看则能发现采用缂丝技艺,祥云纹饰低调却有好寓意。 另一件是藕荷内衬,薯蓣色外套长衫,饰以山川景致的刺绣。 两套衣服都合她心意,奈何抵不住囊中羞涩。 局促而尴尬地笑笑,她表示:“我没钱。” “承德元年,北地雪灾肆虐,公主怜惜边关百姓和将士,凑钱凑衣。臣有幸得到恩赐,感念于怀。这两件衣裳,权当谢礼,还望公主收下。” “我没想过让你们还。” “臣知公主仁义、心系苍生,但公主总不能阻止臣知恩不报吧。” 还报之礼,却之不恭,李书音受领道谢。取出坠子,双手奉还。 “昨晚光线暗淡,我未曾留心。适才仔细看,才发现这坠子委实贵重。我不能收。” “公主约是错认了,这寻常白玉不值几钱。” “此乃玉中上品。”她指了指坠子中间那块圆盘玉,挽起衣袖,露出腕上的绞丝镯,“和这镯子一样,都由昆山白玉打制。” 紧接着,又举起坠子对灯,“边上这圈碎粒,比这玉本身还金贵。” 亲手雕刻,魏溪亭心知肚明。见她执意归还,便心生一计,将贴身放的平安符呈上。 “公主执意退还,臣亦不收桃李之馈。” “平安符没花钱。你护我周全,我为你求平安符,应该的。” “保护公主,乃臣职责所在。” 这道平安符是她三步一叩首,生生从沐音斋磕到梵音寺,虔心为他求的。 李书音左右为难,说:“你送我衣服,我送你平安符,谁也不欠谁。” “臣送公主新衣,为报公主当年雪灾赠袍之情。” 理论不过,她破罐子破摔,一把抓过桌上的平安符,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魏溪亭见状,以迅雷之速拽住她的手腕。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他慌忙撒手,低眉垂眼地表示。 “公主觉得坠子贵重,不收便不收吧。但平安符乃公主为臣所求,且已赠出,那就是臣之物。臣自当好生保管,不辜负公主盛情。” 目的达成,李书音窃喜,得意地坐回去,把平安符予他。 “呐,你若感觉受之有愧,可否帮我个忙?” 他双手叠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公主有事吩咐即可。” “你坐。”李书音强调,“不是命令,是请求。私人请求!魏卿可应允,也可拒绝。” 魏溪亭好奇。 “你可有余钱?” 心里疑惑,他道:“有。” 从荷包里掏出张折叠几次的纸,展开,褪下手镯,一并推向他。 “离开中都前,我以为此生再难重返故里,所以把为数不多的财产都分出去了。现下囊中羞涩,想跟你借点儿钱当盘缠。但我不打白条,我存在从谦阿兄那儿一些金银珠宝和票据,等到金州后就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