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4)
,望了望铺面招牌,带有疑问地念了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红底白字七个大字写在广告牌上。 “你们不是找大队吗。”听出了守恒话里的意思,杨寻海确认自己没带错地方。 经他一提示,守恒才注意到,在广告牌底下,还有一个较小的金色金属牌,以他们的角度看不到正面。随意挪两步,他得到了答案。 黄色的金属牌上,红色的字体在灰尘的遮盖下不太清晰——村民委员会。他和柳姐的目的地。 “卖化肥的村委会?” “不卖化肥干啥?”杨寻海反过来问了他一句,手上拿着医保单走了进去。 村委会里,三面墙壁都堆满了化肥和饲料袋子,唯一的空间就是进门的地方。门后摆了一张桌子,一位戴圆框眼镜的大爷坐在桌后,地中海发型十分显眼。 红漆桌子上空无一物,大爷手上也没拿手机或者报纸之类的阅读物。守恒进门就在思索,这大爷坐在这是在干嘛?他坐的位置甚至不向阳。 “找你签个单子。” 没给双方做任何介绍,杨寻海直奔主题,把医保单放在了地中海大爷面前。 “我说你找我喝酒来,那个积极!”地中海大爷先没管桌上的单子,呲了一嘴的大坏牙,对杨寻海说:“晚上还来不,叫上壮儿。” “你除了喝酒还有二事吗。” “抽烟、种棒子、卖化肥、呼啦麻将,还有当村支书。” “晚上嘞事晚上说,你先把单子签了。” “啥单子,还跑来找我签字,你自个在家不能比划上?” “我在家写,能有大队的公章不。” “费这事儿,回头我刻一个给你送家去。” 他俩这样面对面一聊,强烈的反差,让人觉得这些巧合都像是刻意为之。除了发型,椅子上的大爷身型也尤其干瘦,脸上全是耷拉的皱皮。声音当面听着,更是比电话里还低沉。 头发是热带雨林对地中海;身型是啤酒肚对干排骨;声音是高亢正经对低沉揶揄;这些特点的差异,加上地中海大爷捧哏式的发言,让人觉得这段对话挺有意思的。像在听相声。 想归想,守恒表情还是一变没变。比起两位大爷的相声表演,他身旁柳姐那满脸不耐烦的神情,更加惹他注目。 柳姐是很少笑,但也很少摆出这类不讨喜的表情。 “医保单啊,是咱村嘞不?其他村的我可不能给你签。”终于说到正题,地中海大爷扶了扶眼镜框,单手攥着单子。 “俺二弟的。”杨寻海把声音放得更松散,“他不是在县里卖鱼吗,前两天卸货,手碰骨折了。” “寻道?” 杨寻海没吱声。 “咋样?严重不?”地中海大爷又问。 “这不都出院了,不严重,不过这医保得需要……” “非自然疾病意外类伤残,需当地开出证明,必须保证是意外构成的伤残,人为的不给报销。”地中海大爷从中间抢过话,抬头看向杨寻海,“这我知道,每年喝多了骑车载沟里的不少,我签过这类医保单。” “那你知道就签了吧,没其他事。” 地中海大爷没有马上答复他,反而把目光向后拉远,放到了门外的两人身上。 “他俩跟着来的是?”他开口问。 “俺二弟的闺女,旁边是她隔壁村的朋友,顺路一块回来了。”杨寻海说。 “寻道的闺女?那不是早……”地中海大爷说着说着一停,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老二啊。” 就算是没参与对话的守恒,也直观地看到和听到了——这位大爷最后脱口而出那四个字时,话语中少了点什么。 具体是什么呢?守恒好像知道,一时忘了。 “你爸,是不小心卸货时碰着手的不?” 问这话的时候,地中海大爷已经把医保单重新放回了桌面上,并从桌子抽屉里,找出了一只黑色中性笔和一个红色印章。 他的一切行为表明了再说:你只要点个头,我马上签字盖章。 守恒用余光瞄向柳姐,杨寻海也转头看她。 在来时的公交车上,杨吉柳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的麦地。中间突然打了个哈欠,好像看累了,她问守恒:“你知道,你陪我回去是干什么吗?” “签医保啊,老杨电话里说了。” “一般医保都是直接在医院里就报销了,我们这为什么得回老家签字?” “为什么?”守恒被问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