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离家
纸包了八块放在锅台上,剩下的拿油纸兜着带去了西厢房。 “——姐,姐姐。”小宝正往葫芦里灌黄豆。 “小宝,你看这个。”她把油纸摊开往小宝跟前放。 “这是什么?” 小宝停了一会儿:“糕糕。”说完他就乐了,露出一口齐整的小碎牙。 村人说的也没错,秀才夫妻的灵气全给前头的一儿一女了,而小宝是取两人短处长的……不过兄妹三个也只有他牙齿随了秀才娘子,宗寒两个牙齿也整齐,但都是大牙,只有小宝是一口小碎牙,张嘴笑起来特别好看,直能甜到人心坎上。 须沐寒被这个笑安抚了。她本来是强撑着不让怒火从自己脸上露出来,这会儿对着弟弟倒真能平心静气了。 小宝很乖,晚饭后不能再吃东西,这会儿看见发糕也不伸手抓。 “糕糕放你这里,你饿了就吃,”须沐寒慢慢说道,“吃完就把它包起来,呐,就这样,包好,饿了再打开拿糕吃。”她将油纸包好,又将油纸打开;两个动作都做的很慢。 “姐,要走?”她第二遍打开油纸,又要第二次折上的时候,小宝问了。 ……看,哪个见了这情景的人还能说须沐宝是傻子。 “嗯,姐姐要去镇上呆几天、两三天就回来,怕你挨饿。”须沐寒爽快地承认了。 “一定去吗?”小宝隔了一会儿又问。 “一定得去,有很要紧的事情。” “哦。那我乖,等姐姐。”小宝似懂非懂地。 须沐寒松了口气,虽说她知道小宝肯定是这个反应,但她也担心小宝会突然不乐意她离开——她可不想说什么那你以后就没姐姐了、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来恫吓这个小家伙。 “还有啊,你吃的时候就偷偷吃,别给爹看见。也别把糕糕给他。”须沐寒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折腾一下须秀林了。 “那爹饿了?” “他饿了他自己烧饭吃。他吃饭你就去跟着吃,他不吃饭,你饿了就吃糕。” “……偷偷吃。” “嗯,偷偷吃。”须沐寒心里想的却是逼须秀林自己开伙做几天饭。 她在老祖母身边呆的时间久,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少年时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呆秀才;须秀才之前能天天酗酒不着家,还不是因为有她在家打理家务带小宝?她且去镇上躲几天,看须秀林没衣服换没早饭吃儿子没人喂的时候还有没有力气去喝酒。 “还有,要是没糕糕了,你就去对面罗大伯家说你饿,爹要把门锁了,你就去院门边上喊几声,没人应你就回屋等会儿再喊,有人应你就说饿。” 小宝不是真的傻,就算须秀林不做饭他也不至于被饿出个好歹来。 “罗大伯,罗大娘,春生哥?”小宝问。 “对,饿了就喊,你喊谁都行,要是他们问你你就和他们说是我教你喊的。” “好。”小宝记下来了。 看吧,我弟弟哪里傻了?不到四周岁的孩子,你还指望他会的更多吗?只要耐心和他说几句话,哪个有脸说他傻? 这头安排好了小宝,须沐寒拿着一身干净衣服去堂屋躺下了;她打算半夜动身,怕吵着小宝。小宝不怕黑,让他自己睡一晚也没什么的。 须奶奶就是在这张床上走的,但她躺着也不觉得害怕。她躺上去,闭上眼就睡着了。 她好像能控制自己睡觉的时间,两个时辰后,月上中天,她便正好在子时正醒过来。她把衣服整理好,头发重新扎紧,用水抹了把脸,把干净衣服装背篓里,然后进厨房把锅里剩的快变成干饭的冷粥给吃了。 吃过后又灌了两碗放冷了的开水。 她把灶台上的油纸包塞到背篓里,然后背着竹篓拎着竹杖搬着高脚凳绕到堆柴禾的地方。垫着凳子,她刚好能从院墙上探出头。 夜色沉谧。 好,外面没人。 她把竹杖从墙内移到墙外挨着墙放好,将背篓放在墙沿上。 她胳膊搭到墙沿上,双手使力,背部弯成弓,一脚在墙上一蹬,另一条腿就跨过墙去了。 双手继续用力,她跨坐到墙头,坐稳后把背篓够过来背好,然后把另一条腿也挪出来了;她坐在墙头上,往前一跳就落到了外面的地上。 墙不高,她身体又轻盈,落地时没发出太大的声音。 这套动作看着很笨拙,但实际上竟透着一股熟练……这村里怕是没人想得到须沐寒居然还会翻墙。 抬头望望天,今晚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了。别人八月十五夜里回家,她八月十五凌晨跳墙离家,这样想虽是苦中作乐却也别有一番意思。 刚刚睡的一觉并不解乏,反而让她白天攒下来的疲惫都涌出来了,四肢,尤其是两条腿上,有种后反劲儿的沉重感。但她不能不休息,因为那样看着精神实际上没有一点能用出来的力气;也不能等天亮,因为那样的话容易被人看到——那就走不了了。 她又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才提着竹杖快步离开了。 走的还是官道,但夜里的官道看起来太陌生了;她虽还能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白日里常走的路,但却没法像白天那样放心、放松。 这段官道,两边载满了柳树,树下的草很深,藏个人不成问题;柳树在草后,黑暗里看着像张牙舞爪的鬼影。 有生以来,须沐寒头一回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怕黑。 怕也没用。 她调整了一下背篓带子的位置,不再分神去看两边,低头就是一气猛走。 今夜是晴天,但官道上依旧很黑,不大容易看清脚下的路。好在官道常有车马通行,所以很平整,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担心摔倒。 七八月夜晚正是虫鸣大盛的时候,今夜无风雨,自然也是遍地虫音。 往常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