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机
英国公一案牵连甚广,尤其,皇帝亲点了那个刚直无私的顾扶危主审。 没见过顾扶危的,这下都见到了,一时都在心中惊诧——能重用这样的人的皇帝,怎么可能偏偏盛宠苏清机呢? 说来苏清机也被此案牵连,英国公亲口招供苏清机比他做的只多不少,朝野上下也算在意料之中,顾扶危一并查了,可查的结果却是,此乃英国公无稽之谈,是为攀咬污蔑。 若是旁人查的,兴许还能质疑一番,可顾扶危那个人,见一面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屈从包庇苏清机,况且不用质疑,他就已经将证据都摆出来,苏清机位列当朝左相,在幽州竟只有薄田三十亩,京城内外,也只有几处皇帝赏下的庄子而已。 不仅此案,原先举告的通敌罪名,也为子虚乌有,苏清机的的确确只是与凉州通信而已,至于走.私,有人证没物证,也暂时搁置,不了了之。 苏清机这一遭不仅没受丝毫处罚,反而在岳州游山玩水,说是查案,可谁都知道,贪墨案他怎么可能会好好查。 “陛下,岳州贪墨案既已查清,苏相应也快回来了吧?”太极殿中,顾扶危禀完事宜,忍不住问道。 英国公一案可以由他主导,然而田地改政,必须是苏相亲自来办。 江焉知道顾扶危此问意图。 可他眸底反而更添郁色。 岳州贪墨案确凿已经查清,人犯也已押解上京,可苏清机没有回来。 她给出的理由是,需要留在岳州善后。 善后。就算岳州不是小县小城,可也不至于要劳动左相善后。江焉有的是人选办这份差。 她留在岳州,也许更主要的原因是,想避一避他而已。 不想见他,不想面对他的死缠烂打,不想理会他的心意。 差事一结,她连信都不用写。 江焉并不回答,淡声道:“你给过苏卿一封信,信中之事,苏卿说不便告知于朕。” 通信便罢,顾扶危知道这有结党营私之嫌,然而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惊惧什么,只是皇帝既然问起,他只能掀衣跪地:“那是去岁的信,信中……” 他少见语滞片刻,还是叩首:“信中是臣之私事,央求苏相千万保密,并非苏相有意隐瞒。” 江焉知道是这样。可他就是不痛快。好端端的,私事为什么要与清机说?还央求她?方才还询问清机何时能回来,别以为他不知道清机收到了他的小聚邀约。 他全压下来,让顾扶危平身,淡淡道:“苏卿快回来了,届时你仍听她调度,等办完这件事再回江南。” 顾扶危应下,便要告退,可外面有人进来,连有其他人在内也管不上了,急促禀道:“陛下,灵台来报,岳州地动!” 顾扶危亲眼看到皇帝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险些从御台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 皇帝的厉声令前来禀报的小吏肝胆俱颤,深伏叩首:“就在半个时辰前,灵台地动仪岳州方向剧动,恐受灾严重……” 江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趔趄几步才能站稳,顾扶危同样提起心,神色严峻:“陛下,苏相还在岳州……” 他被厉声打断:“住口!” 皇帝容色可怖,仿佛他诅咒了谁一样,顾扶危心悸,竟不能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再次跪禀:“地动险急,必须立刻派人前往救灾……” 皇帝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他令报信之人退下,即刻让德福备纸笔,同时下令传召大臣。 他一边写下诏旨,一边疾声道:“即今日起,你与右相共同理事,不能决断时以你为准,若有挟制拿出此诏!” 顾扶危心惊:“陛下,那您——” 他在话出口的一瞬间意识到皇帝想做什么,他要去岳州! 顾扶危脱口而出:“陛下三思!岳州地动,且危且险,若有余动——” 回应他的是一双泛着血丝的赤红眸子,皇帝一字一顿:“苏清机还在岳州。” 顾扶危骇然,甚至无话阻止。 在高阳王伏诛的那个晚上,他公务受阻,烦心睡下,可苏相与皇帝是一夜未睡的。 诛杀高阳王后,朝堂什么乱子都没有出,苏相一定功不可没。 皇帝那些受制于人的时候,是年方十五的苏相在侧出谋划策好言宽慰。 顾扶危知道身为臣子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皇帝前往岳州,可是苏相之于皇帝,与满朝臣子是不一样的。 顾扶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叩首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