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机
江焉快马一日一夜,换行水路,接着再次快马,他在夜色中疾驰,长庚星明亮闪烁,直到阴云密布,雨夜不见明星,他冒雨进了岳州,跌摔下马也全无所觉,立刻从污泥中爬起来,狼狈不堪直奔府衙。 满目废墟断壁,江焉被陡然拦下:“你们是什么人?周围乡县赶来救灾的么?这里已经找过了,你们去别处吧!” 身着绿色官服的县令形容狼狈,焦急坏了,朝廷里的那个左相可还在岳州,他要是出事还得了?可偏偏府衙里挖了一圈儿,除了一条瘸腿狗什么都没挖着。 他急得下意识驱赶意外,可紧接着才反应过来,现在左相不在驿馆不在府衙,那就是要把所有受灾之地都挖一遍,人手哪够?? “等等!你们别走!快跟本官过来,听本官差遣!” 本以为这些人会乖乖听候调遣,可没想到竟会遭到严斥:“大胆!还不参见陛下!” 县令懵了,这些人的中央,面容清皎的年轻人脸色霎白,轻声问:“这里都找过了?” 他下意识噗通跪了下去,连行礼都忘了,只知道回答:“找、找过了,没找到人……” “……没找到左相。”他灵光一闪。 没找到,没找到。 县令眼看着年轻皇帝仿佛突然得以喘息,闭了闭眼,勉力大步往外去,他的脊背僵直,宛若绷紧的弦一样,受不得半分刺激。 县令战战兢兢跟随着,皇帝身边随行的人不多,但很快,就有队骑兵带了一营人过来,还带了两个军医。 从府衙往外,一点点被挖过,有活人被挖出来,也有死人被挖出来,凄然哭声渲染在雨幕中,令人闻之落泪。 江焉挖开一块块砖石,双手脏污染血,可他浑然不觉,充血双眸盯着手下,每升起一分可能,又被狠狠打碎。 陵州州牧匆匆而来见到,这一幕惊慌难当,“陛下,您怎么——” 他想说怎么能让陛下亲自搜救,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只好看向一边的县令,眼神慌张:你们怎么不劝阻一二?! 县令连州牧的面都没见过,遑论当今天子,他哪敢说什么,甚至也在一旁竭力搜救。 地动当时已是黄昏,府衙内几乎已经没人,被苏清机提上来的那个官员才刚刚回到家,就被埋在了家门口,好在捡回了条命,醒来后听闻圣上亲至,吓得连忙让人把自己抬来请罪。 江焉听着请罪动静,转过头看他,却只问了一句:“左相平日黄昏都会在哪儿。” 他抖如糠筛,拼命回忆,哭丧着脸:“左、左相平日并不许我等跟随,去哪里也鲜有嘱咐,这、这几日少有见面……” 突然想到什么,他急忙说:“前日、之前听捕快说,他家娘子黄昏时在南城门口看见过左相,似乎是刚进城!” 城门口。 江焉如同找到新的支柱,立刻赶往南城门,雨愈下愈大了,他浑身湿透,也浑身发冷。 心中却在想,清机,你冷不冷啊。 他在层层废墟下挖到一片断勺,这里似乎是个摊子,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收。 “陛、陛下,这里有个年轻男子,容貌出色得紧!” 江焉陡然回首,在几步之外,他看到了苏清机穿过一次的雪青莲纹衣袖,只有一角裸露在泥水中,青瓦下。 苏清机被横斜的大梁与残垣压住,纤雪一样的手上伤口刺眼,血色蔓延。 江焉颤抖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的身子软软无力,倒在他怀里,雪白脸容颜色尽失,皮肤冰凉如这雨水。 江焉喉头哽咽,垂首,抵着她湿漉漉的发,摸索她纤细手腕。 也是冰冷的。却有一息微薄搏动。 江焉控制不住地更加垂首,温热的泪同雨水一起没入苏清机发间。 他不敢擅动她,将她好好放到了担架上,进了临时扎起的营帐,命令任何人不许进。 雨水寒凉,她雪青衣袍间血色斑斑,江焉跪在地上,一点点解开她的腰带,褪下她的外袍,她小腿肚被伤得厉害,血迹已经干涸,伤处与衣衫黏连。 江焉动作轻了又轻,一点点剥离,随后立刻取过准备好的伤药,一点点为她上药。 他为她披裹自己的衣衫,取水来,一勺勺地喂,不同于上次紧闭牙关的模样,她宛若全无意识,温水轻易进了她口中,令江焉反而更心慌惧怕。 他寻到她手腕,强迫自己定下神,脉象虚弱,几不可察,体温低得如同外面雨水一般。 江焉不敢擅动,也无法令军医为她诊脉,当务之急便是给她回温,他抱着她躺到榻上,用自己体温温暖了被褥才将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