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下)
> 但此后的联盟军军营,已处于分崩离析之态。 岐川军和雍城军的几位将领,本就都是棠少的前辈,此次联盟听他指挥已是勉为其难,结果佯攻大兴宫折了一万兵卒,棠少备受指责,甚至有将领扬言要带兵返回驻地。 此外,营中军心更是不稳。 棠少卸下铠甲,长跪于烈日下向众将士谢罪。 扎营处距离永安西城墙有数丈之远,但此时隐约能闻见血腥味,足以想到城中是何惨烈景象。 一万兵卒啊,丧生于国都城中,对方是如何对同胞手足下得去死手的?! 而看着远远跪在军帐外的棠少和顾瑞,二人膝下早已被汗水洇湿了一圈,虽然此时太阳西斜,但仍然闷热,棠少的身形早已不似先前那般直挺,时不时晃动几下,又强力稳住。 秦颂受我嘱托前去打探,回来恹恹道:“薛将军说,唉……”他叹气,又拧着眉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他说因为将领指挥失误折损万人的,不说杀头至少也得流放,跪个一天半载的算……算是便宜了。” 我心里堵得慌,想回应句话,可嘴几张几合终是没有开口。 语荼见状,走到秦颂面前,气得音调老高,“跪了快三个时辰了,这也就是少爷身子骨硬朗,一般人怕是早都中暑晕过去了!” 她话音将落,帐外军靴踏地的声响渐近,来人将帐帘使劲掀开去,正是秦颂方才说到的,雍城军另一位带兵将领,薛正。同行的还有岐川军将领赵成,以及几个随从。 薛正直直盯着我,一脸戾气。 我小心翼翼地敛裾行礼,他却抬手指向我,厉声道:“就是她,带走!” 秦颂连忙挡在我身前,可还未出声就被薛正一把搡开,我立刻发声:“薛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薛正眉毛一扬,好笑道,“都是因为你,宗政棠少这么快就要去攻打大兴宫,我等劝都劝不住,落入包围折损了我一万弟兄!你这女人就是祸水啊!” 我咬咬牙忍了口气,而语荼从旁过来,没好气地向着薛正嚷嚷:“你手下的人是被恒王杀了的,你有怨气去找恒王撒啊,没本事替兄弟们报仇就来找一个女子撒气算什么男人!” 她的话说到一半时我伸手去拽她却为时已晚,只得心下哀叹,果然,薛正暴怒,喝道:“将这妖女一并带走!” 看着他身后的随从士兵几步上前来擒住了语荼的双臂,我怒声道:“住手!我随你们走,别牵连无辜!” 一旁一直未吭气的赵成,此时幽幽张口:“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无辜啊?别委屈,我知道宗政急着给大将军报仇,前晚上恒王又派人来杀你,可是今日丧命于城中的那么多兵卒,多少都是有妻有儿的,” 他盯着我,音调高了几分:“怎么,就他宗政武的儿是儿,就他宗政棠少的妻是妻?” 薛正冷哼一声,啐了一口,揶揄道:“呸!妻什么妻啊,没名没分的,听说还伺候过先帝呢,什么下贱胚子啊值得我那一万弟兄们去送命!” 他骂得难听,秦颂也忍不住了,和语荼一起向着薛正冲去,当然,被人一把就拦下扭住了。 我心口似是火烧着,一阵灼热冲上头皮,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他,只气得嘴唇颤抖,双臂无力,被两个士兵紧紧扭着。 “薛将军。”众人身后,棠少的声音穿过吵嚷。 他走近时趔趄了一下,脸通红,汗水腻在皮肤上又沾染了尘土,此时皱着眉显得眉间褶皱更深。 此时终于安静了些,薛正和赵成闻言转了身去,一脸不屑看向棠少。 棠少继续说:“薛将军有火冲我来,不要为难他们。” “为难?”薛正冷笑一声,“宗政啊,不是我挖苦你,我几年没在永安了,可你这几年的荒唐事我都是当笑料在听,什么为了一个婢子拒绝了与长公主的赐婚,还被贬到肃州那鬼地方去了,如今又听说这婢子伺候过先帝了,你居然还养在……” “够了!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在这里评头论足!”棠少扬声打断,“一万将士尸骨未寒,你却借机在这里嚼舌头……” 薛正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抚了两下掌,“怎么你还怪罪起我了?要不是你不听劝非要为了这祸水去攻大兴宫,至于我赔了一万弟兄替这贱蹄子挡刀?” 他两步踱到棠少眼前,咬牙切齿:“宗政棠少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薛正这就带弟兄们回雍州,这贱蹄子老子要带回去杀了祭天!” “你敢!”棠少喝道,一把揪住正向外走的薛正的铠甲,“不服从军令军法处置!” 薛正一把甩开他,怒喝:“你看我敢不敢!军法?军法不是为个娘们设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