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隐皇陵(下)
倏然间他“啊”地一声惨叫,应当是接上骨了。 他粗声喘着,抬起胳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些难为情地侧头瞄了眼棠少,皱了皱鼻子,身子往前倾离我近了点,才说:“那伙羽林军几乎被我们全灭了。” 好事啊! 可是冯远辰还是又满眼忡忡地瞄了下棠少,“将军手起刀落砍了好多人……” “远辰!” 棠少冷声打断他。 “那要我怎么办呢?你又不肯说出来,你就在那生闷气,叫夫人怎么办呢?夫人看你那样又要担心!” 我看着冯远辰,呼吸都忘了。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怼棠少。 棠少白了他一眼之后,转回头来依然是方才那副一脸死灰的神情。 好吧。我知道了,确实棠少的神情不是痛心,却是麻木。我与他去给沈校尉上坟时,他是满面的痛心,与此时截然不同。 原来是因为羽林军。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不是神策军来围捕我们了。 毕竟棠少曾在羽林营任职多年,军中必有了解他的人;而他若不肯束手就擒,必然要对曾经的同僚痛下杀手。 杀人诛心。 我感觉胸口憋闷,有些喘不上气。站起身,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太阳穴依旧突突地跳。 难以想象这几天棠少是如何过的,在奋力保全自己的手足时,面对曾经同僚的威逼,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我坐去他的身边,伸手去握他的手。他那温暖宽大的手掌现在触手冰冷。 他惯用右手执剑执刀,而如今左手的虎口和掌心也新磨出了茧子。 他曾气我说他就是断了一只手功夫也比我好,可是,对方是宫防精锐羽林军啊,当时他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用不擅长挥刀的手弑去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抬眼看去,他的眼角正溢出泪水。 他右手还吊在胸前,可那原本白色的布带上溅满了血。 === 自打我们安居在皇陵,日日晴天,温暖得也不用再穿棉衣了。 “这雨下得……若一直是这样的大晴天,咱们也不用从临田转移到这里了。不过也好,这里住得更舒坦。”秦颂说着,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似是要将胳膊抻到天上去。 公孙誉听完,摇摇头:“我倒觉得应该感谢那场连阴雨。” 秦颂放下还没抻到天上的双臂,一脸狐疑问:“为什么?” 公孙誉顺手揪了棵野草在手里把玩着,“若不是因为快要发洪水了我们临时决定提前转移,很可能就被羽林军围在荒村里了。他们把村口和上边的山口一堵,说不好听点跟关门打狗似的。” 言心点点头嗯了一声:“也算我们因祸得福了。” 我们四人正围坐在草地上晒太阳,九月中旬的气候真是宜人,山林中红黄相间,煞是好看,早晚虽有些冷,但是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正正好。 “嫂夫人,”公孙誉大概是见我一直没说话,犹豫地问,“将军这几日如何了?” 我轻轻叹气:“还那样。” 还是那样,面如死灰,我再没见他笑过。 这次羽林军围剿,对他打击太大了。 一边是带了多年的兵为了保自己牺牲了近三百人,另一边他为保护更多的人,亲手屠戮曾经的同僚。 卫珣,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诶……” 我抬头,见秦颂正向我身后看去,满眼好奇。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语荼正端了一个木托盘向另一头走去。 她目不斜视,整个人走得相当板正。 板正得有些不正常。 “语荼姐姐!”秦颂唤了一声,又收回目光看我,“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她,忙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虽然语荼和我住一屋,可是这几日我和言心每日帮着季随安给伤兵疗伤,早出晚归的,回到屋里时很疲惫,基本倒头就睡,还真没顾上问过语荼都在忙什么。也就今日算得了点空,这才在白日里见到她。 一时语塞,不过语荼已经听见秦颂唤她了,她停了脚步怔愣片刻,才偏了头看我们,脚步缓缓动了两下才大踏步地向我们走过来。 我起身笑着去迎她,尚未走进,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味,看向她手中捧着的瓦罐,估摸着应该是药膏了。 “忙什么呢,这几日也没顾上你,还发热么?” 她摇头。 她的下颌线因她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