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昭
魏溪亭能否出诏狱?穆家能否得善终?皇伯伯被转移到何处? 这些,都需要新帝给个准信,否则绝不听命踏上赴燕之路。 走过悠长悠长的阴阳夹道,望高高的红墙,穿过曲折的回廊,太极殿就在远方。 宫中一砖一瓦,都换了主人。 她一袭红衣、一柄红纸伞、一提红食盒。走在红墙之间,昂首挺胸,比烈日更骄傲? 御书房外,总管太监苏福远远看见,先愣住。仔细辨认后,小跑下石阶。 那套裙裳委实扎眼!他太熟悉了。 升平公主及笄,新帝百忙之中亲自备礼。画样稿、选布匹,请顶级绣娘指点,耗时整整两月,终于制成新衣。又将初次立功,先帝御赐的贡物红玉石做成额饰。 犹记得新帝展开新衣,憧憬女儿收到礼物的场景。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升平活泼烂漫,与烈焰红裳最相称。” 此等殊荣,独这一份! 谁知,升平公主收到贺礼,以‘佛门清净,不宜张扬’为由,把衣服锁进库房,再没拿出来过。 未曾想,今日她居然会穿上这身行头。苏福猜,新帝见着,肯定欢喜。 御书房毗邻太极殿,需经过殿前广场。 高台修筑十三级石梯,二皇子李司昭跪在阶下。绛紫蟒袍,天子御赐,承载他所有的功勋和荣耀。 烈日当空,他筋疲力竭摇摇欲坠,却仍跪得笔直。 苏福经过他身边,缓下步伐,无奈地叹息摇头,继续疾步朝李书音这边来。 “暑热难耐,我给苏公公也准备了一碗冰果子。” 一边接伞和食盒,一边回话:“奴才职责所在,不谈辛苦。多谢公主好意。” “后日践行宴,人多眼杂;明晚我赴姨母邀约,走不开。只好今日来和父皇说说话。他得空吗?” 父皇二字出口,苏福大致判断她的态度,暗自松口气。 “皇上正在批折子,但嘱咐过,公主来见,随时皆可。” “好。” “老奴多句嘴,公主莫怪。最近垟洲强梁横行,皇上愁绪难舒。等会儿公主进去,注意言辞,哄着点儿,宽宽老父亲的心。” 步子微顿,缓下来,李书音错愕地看向苏福。 后宫女眷不得置喙前朝大事,此乃规定。 祖父和大伯视她作掌上明珠,常与她探讨时政,亦会教她分析局势、识别人心等。 纵使这般,却都不准她真正地经手前朝事,更不准她和前朝人员接触。 苏福的话,明显越矩了! “前方台阶,公主注意脚下。”苏福泰然自若地引路。 震惊之后,李书音低声说:“多谢。” 两人离石阶十几步时,忽见李司昭身子一偏,瘫倒在地,又挣扎起身跪直身板,晃晃脑袋试图清醒。 观望须臾,李书音说:“父皇解除禁足令,表明相信皇兄和魏卿。对吗?” “天子圣意,奴才不敢妄自揣测。”苏福打哈哈,顺嘴提道,“不过,胶着之下,总得有人先退一步嘛。” 弦外之音极其明显,李书音嗯了一声,接过伞,径自走向皇兄。 头顶霎时阴凉,李司昭抬头,左半边脸被铁面具遮住,右半边脸异常苍白。仅一眼,他旋即移开视线,继续望高台。 “我是升平。” “我知道。”李司昭气若游丝,“承德元年,我回中都祭祖,远远地见过你。” 她蹲下:“庆娘娘很担心。” 对方沉默。 凑近,低声提醒:“乱臣贼子巴不得皇兄继续跪着,坐实流言。” 蓦然侧目,李司昭死气沉沉的眼底,隐隐约约透出波澜。 “我与皇兄所求一致,你若信得过我,且先回府,余下诸事交由我做。” 三月末,朝议遣送质子。李司昭亲眼目睹魏溪亭舌战群儒,替她辩驳。 诚然,信她知恩图报。但小姑娘毕竟年轻,涉世未深,能有什么办法? 得到默许,她吩咐侍卫把人搀扶去偏殿,请太医治伤,又送二哥一碗冰果子。 交代完毕,继续前往御书房。 驻足门口,入眼即是一张华屏,紫檀木为底,雕刻四君子图样。屏风宽大,将外界和里间隔绝开。 待苏福禀报出来,李书音端着冰镇果子进屋。 低眉垂首,绕过屏风,到案桌前